现在的孩子一定不知道什么是鸟儿饭了,因为现在的大人们都不煮鸟儿饭了。但是吃鸟儿饭的记忆却在很多人的脑海保留下来,像文物古董一样珍贵。现在回想起来,我总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人儿小肚儿大,好像从来就没吃饱一顿像样的白米饭,所以对吃过又能饱肚的鸟儿饭就尤其记忆深刻了。
吃鸟儿饭的原因自然跟鸟有关,那是鸟儿做了坏事,即在某人身上,最好是头上拉屎时,被拉的人就得在某个大路口,搭建个锅台,向村里不同姓氏的人家讨来白米,连同自家白米放到锅里煮,熟了再叫人们,一般是小孩,分着吃。村人说,煮鸟儿饭能除晦气,否则,来自鸟儿屎的晦气将会如影随行。我们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是我们巴不得全村人都信邪。村人还说,村里的拐子讨不上老婆,歪头挣不到钱,甚至是老旺挣到手的大钱还被人骗走,都是因为让鸟拉了稀又没叫人吃鸟儿饭的缘故。所以,村人不敢不重视鸟儿的不文明行为。况且,煮鸟儿饭的白米又不都是自家的,如果自家富裕点,就多下些米煮鸟儿饭,否则也可少煮些,走走过场即可。
我们吃到最解谗的是阿光爸煮的鸟儿饭。
那是个大热天的傍晚,阿光爸和一大伙人坐在村里那棵百年老树下吹风纳凉瞎侃,突然从树梢上落下一大堆污物,像平地惊雷,阿光爸一摸头,一片模糊东西,赶紧往自家跑去,又是冲洗头发,又是喊倒霉,还骂该死的哪只鸟,要吃就吃点他家的稻谷好了,干嘛还要到头上做缺德事。
第二天,阿光爸就到村前的大路口搭建锅台煮鸟儿饭了。阿光爸开始搭锅台,就成为村里小屁孩们的大喜讯,我们看见他搭的锅台比别人家的大,白米比别人家煮鸟儿饭时多了好几倍。大家早早地围在阿光爸的锅台边转,兴奋地等待着白米冒香。每个人手里拿着碗碟和筷子,饭还没熟,碗碟筷子就发出迫不及待的声响。
最后来到鸟儿饭现场的是我那才两周半大的小弟,他穿着开裆裤,哼哧哼哧地吸吮着鼻涕,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里拿个小瓷碗,没拿筷。我向来讨厌他跟着,但是没办法,只要他跟来了我就得带着,谁让我们是同一个肚子里钻出来的小兔崽子呢。我朝小弟喊,慢点,饿不着你!小弟口齿异常清晰地,指着锅台说,好吃好吃!
白米饭终于飘香。我带领下的小鬼们排队等候,阿光爸不厌其烦地逐一分发,一人一竹勺子米饭,没等他把饭分到队伍最后一人,前面的好几个就已把那小拨米饭送下肚了,喊着,我还要。就又分了一遍。
我小弟最后一个到场,所以也是最后一个分到米饭,当他捧着第二次分的米饭在吃时,大家都只有看的份了。再加上,他吃得小心翼翼,惹得大伙的谗虫直挠痒痒。小弟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时,又把掉在手指头上的几粒吸进口,然后口齿异常清晰又充满期待地说:哥,我们下回还把鸟屎拉到阿光爸的头上,好吗?我赶紧跑去捂小弟的嘴巴,但是小弟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回收,阿光爸顿时愣在一旁。
幸好阿光爸没打骂我们,他只要大家交出作案工具,我们村小屁孩人手一把的竹针筒。阿光爸拿到我们工具的时候唬着脸说,下回我把这鸟屎拉你们头上!只见他拿起其中一只竹针筒,轻轻往后一拉,再用力往前一推,一小堆淤泥做的“鸟屎”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