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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英国人和法国人

约定的时间到了,达达尼安等带着四个跟班儿来到了预定地点。这是在卢森堡宫后面一个废弃的园子,四个跟班儿负责放哨。很快,对手也来了。随后,根据海峡那边的习惯,双方各自做了介绍。那些英国人都出身高贵,听了这些古怪的名字感到奇怪和担心。“尽管你们讲了自己的名字,”温特勋爵听了后说,“我们还是不知道你们是些什么样的人,我们不能和还有牧羊人名字的人决斗——这都是些牧羊人的名字啊!”“不错,密露尔,我们都是用的假名字。”阿多斯说。“这样,我们就更想知道各位的真名实姓了。”英国人说。“跟我们赌博的时候你们可没想知道我们的名字,”阿多斯说,“您还赢了我们两匹马哩。”“是的,可是——我们可以和任何人赌皮斯托尔,但要赌鲜血和性命,却只能在与地位和我们相等的人之间进行。”“您讲得很是正确。”阿多斯说,他找了一个他要与之决斗的对手,悄悄地把自己的姓名告诉了他。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也这样做。“这成了吧?”阿多斯问他的对手,“我是一个地位相当高的贵族?”“是的,先生。”英国人躬身道。“那么,现在让我告诉您点什么,可以吗?”阿多斯冷冷道。“您要讲什么?”英国人问。“那就是:不知道我的真名,对您也许更好些。”“这怎么讲?”“因为,有人以为我已经死了,可这样一来,又有人知道我还活着,所以,我就不得不把这个人杀掉,以免让我的秘密泄露出去。”英国人看了看阿多斯,他并不知道,阿多斯讲的是真话。“各位先生,”阿多斯对他的伙伴们和对手们说,“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英国人和法国人同时地说。“那就开始!”阿多斯说。战斗开始了。他们之间既有个人恩怨,又有国家仇恨。阿多斯,一招一式,规范得像在进行击剑练习。波尔多斯由于曾在尚帝力吃了大亏,这次他接受了教训,表现得非常认真、谨慎。阿拉密斯还想着诗稿创作,因此急于要把眼下这件事尽快了结。阿多斯第一个刺死了他的对手。阿多斯预先告知了对手,说他将刺穿他的心脏。果然,他说到做到了。波尔多斯第二个把对手撂倒在草地上——他刺穿了对方的大腿。英国人放弃了抵抗,交出了他的剑。阿拉密斯的对手招架不住,逃跑了。达达尼安呢,刚开始他只防御。后来,见对手已经累了,便突然从侧面猛地一击,结果,对方的剑远远地飞了出去。男爵便朝后退了两三步,不料,脚下突然一滑,他便仰面摔倒在地。达达尼安把剑抵住了他的脖子,说:“先生,本来,我是可以杀死您的。不过,看在您姐姐的份上,我饶您一命。”达达尼安预定的计划的第一步实现了。男爵见与他打交道的贵族是这么随和,心里很高兴。他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了达达尼安,并对三位火枪手说了许多赞扬的话。阿拉密斯的对手则已逃之夭夭,这样,众人只需去料理已经咽了气的那位就成了。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解开那人的衣服,想看一看伤口是不是致命的。这时候,一只鼓鼓的钱袋从他的腰带上掉了下来。达达尼安将钱袋捡起,把它递给了温特勋爵。“我怎么处置这个东西呢?”英国人说。“交给他的家人。”达达尼安说。“他们才不在乎这点小钱呢!把这只钱袋里的钱留给您的跟班儿好了。”达达尼安把钱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现在,”温特勋爵说,“我年轻的朋友——如果您愿意,今天晚上我就可以把您介绍给我的姐姐科拉利夫人。我希望她也和我一样地喜欢您,或许以后她还能帮助您。”达达尼安非常高兴表示接受。这时,阿多斯来到达达尼安身旁。“您打算如何处置这只钱袋?”他在达达尼安耳边轻轻说。“交给您,我亲爱的阿多斯。”“为什么?”“当然交给您——是您杀了他的,这是战利品。”“我,要一个敌人的财物!”阿多斯说,“我不是这样的人!”“战场之上有这样的规矩,”达达尼安说,“决斗也能照这个规定。”“即使在战场上,”阿多斯说,“我从来也不。”波尔多斯耸耸肩膀。阿拉密斯动了一下嘴唇,表示赞同阿多斯的见解。“那么,”达达尼安说,“把钱分给跟班儿们。”“这行,”阿多斯说,“不过,不是给我们的跟班儿们,而是给英国人的那些跟班儿。”

阿多斯接过钱袋,把它扔在马车夫的手里,说:“给您的,还有您的伙伴们。”波尔多斯被他这样的行为震动了。后来,温特勋爵和他的朋友把这种法国式的慷慨传了出去,法国人的这种行为受到了普遍的赞扬。在跟达达尼安分手时,温特勋爵把他姐姐的住址告诉了他。她住在王宫广场的高等住宅区,门牌是六号。达达尼安和他约定,当晚八点钟在阿多斯家等他。达达尼安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见米拉迪的事,这个女人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进入了他的命运。他深信,她是红衣主教的人。可是,他一直觉得,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在把他拖向这个女人。他惟一担心的是,米拉迪也许会认出,他就是在莫艾和多弗尔遇见过的那个人,而如果那样,她就会知道他是德,特雷维尔先生的朋友,这样一来,他的一部分优势就丧失了。他们现在是不平等的,达达尼安了解她更多,至于她和德,沃尔德伯爵之间已经存在的私情,我们这位极其自负的年轻人倒不把它放在心上,我们的贾司克尼人只有二十岁,在女人眼里不是一无是处的。达达尼安先回到了自己家里,打扮了一番。随后,他去找阿多斯。听了他的计划,无疑,这又引起了阿多斯的辛酸回忆。他一再让达达尼安格外小心。“我提醒您,”他说,“您不久还说,几乎可以说是把十全十美的女人丢掉了,而现在,您又看上另外的一个!”“我爱班那希尔夫人是用心,而爱米拉迪用的是头脑,”他说,“我去她那里,主要的目的是想弄清楚她在宫中扮演一种什么样的角色。”“从您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中不难猜出,她是红衣主教的一个密探,她会引诱您掉入陷阱,您的脑袋将会乖乖地留在那里面。”“见鬼!我亲爱的阿多斯,您太悲观了!”亲爱的朋友,我就是不相信女人!这没办法。女人已经让我付出了代价,尤其是金发女人。“她的金发漂亮得世间少有。”啊!我可怜的达达尼安。“阿多斯叫了起来。”您听着,我要去,去把情况打听清楚,一旦弄清楚我想知道的事,我就离开她。“那就去打听好了。”阿多斯冷冷地说。温特勋爵准时到了。阿多斯躲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去。这样,温特勋爵就只看到了达达尼安一个人。八点钟一到,他就领着年轻人走了。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正在楼下等候,拉车的是两匹骏马。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王宫广场。米拉迪郑重地接待了达达尼安,她的府邸异常豪华。大部分英国人离开了法国,可是,米拉迪却花费很多的钱装饰了她的房舍,这证明遣返英国侨民的通令跟她没有关系。“您瞧,”温特勋爵向他的姐姐介绍了达达尼安,“我的命曾经在这个贵族手里,可他并没有滥用他的优势,虽然我侮辱了他,而我又是一个英国人。所以,夫人,如果您还关心我,您得谢谢他。”米拉迪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她的嘴唇上才露出微笑。看了她这种多变的表情,年轻人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欢迎光临,先生,”米拉迪说,她那少有的甜蜜的声音与她不悦神色极不和谐,今天,我永远感激您。接着,温特勋爵把白天那场决斗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给米拉迪讲了一遍。米拉迪异常认真地听着,但这个故事她不感兴趣,血涌上了她的脑袋,两只小脚不耐烦地在她的裙子里面动来动去。温特勋爵走到了一张桌子跟前。桌子上有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瓶西班牙葡萄酒和几只酒杯。他将两个杯子斟满,招呼达达尼安过去一起喝酒。达达尼安知道,拒绝和一个英国人碰杯是没有礼貌的。于是,他走近桌子,拿起了酒杯。不过,在一面镜子里,他看到米拉迪的脸容又起了变化。她脸上突然现出一种近乎残酷的表情,并狠狠地撕咬着自己的一条手帕。这时,那个漂亮的侍女进来了,她用英语对温特勋爵讲了几句什么,勋爵听后对达达尼安说,有些重要事情需要他立即去办,他请他的姐姐代他陪着达达尼安。

达达尼安和温特勋爵握手告别后又回到米拉迪身边。这时她又变得亲切无比。她的手帕上留下了几个小小的血红斑点,刚才,她曾把嘴唇咬出了血。她的嘴唇异常鲜润。他们谈得很高兴。她说,温特勋爵其实是他的小叔而并非她的兄弟。她嫁给了他的亲哥哥,生下一个孩子后成了寡妇。这个孩子可能成为勋爵的继承人,除非温特勋爵结婚。这些话,使达达尼安听后觉得,似乎有一层幕布掩盖着什么,不过,他现在却看不到被幕布遮着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达达尼安断定,米拉迪是他的同胞。她说的法语纯正悦耳,肯定是法国人。达达尼安说了不少献殷勤的好话。米拉迪亲切地对着这个贾司克尼小伙子微笑着。应该告辞了。达达尼安向米拉迪告别后走出了客厅,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在和那个侍女擦肩而过时,她轻轻地碰了他一下,脸涨得通红,并说请他原谅。达达尼安当即做了宽容的表示。第二天,达达尼安又去了米拉迪那里。温特勋爵不在场,整个晚上,米拉迪都是在接待他一个人。她似乎对他很感兴趣,问他是哪里的人,还询问了他的朋友们的情况,并且问他,有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要替红衣主教先生效劳。达达尼安,作为一个二十岁青年,他是相当谨慎的。听了米拉迪最后的问话,他对红衣主教阁下拼命地赞颂了一番。他说,要不是先认识了德,特雷维尔先生,而是认识了像德,卡夫娃先生那样的人,那么,他一定会参加红衣主教的卫队,而不会当上国王的卫士。米拉迪,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样子问达达尼安,他是否去过英国。达达尼安回答说,他被德,特雷维尔先生派去采购了一批军马——他还带回了四匹样品马。整个谈话中,米拉迪看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相当老练的贾司克尼人。达达尼安告辞了。在走廊里,他又遇到了那个美丽的名叫开蒂的侍女。她正用一种脉脉含情的神态看着她眼前的小伙子。可是,达达尼安一心想着她的女主人。过后的两天,达达尼安天天都到米拉迪家中去,米拉迪对他的招待一天比一天亲切。每次,告辞的时候,达达尼安总会遇到那个美丽的使女。可是,达达尼安从没把那个可怜的姑娘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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