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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禅意()

除去我国佛门经典禅宗六祖慧能《坛经》(以下用此略称)的神秘宗教面纱,就会得出题目所言的结论:它是艺术和人生的美学典籍,是文艺的人生的行为心理学。

纵观唐代以来的文学艺术,大多数着名的文学艺术家对《坛经》及其流派的思维方式趋之若鹜,和高僧、诗僧结下不解之缘;很多文学艺术的珍品都从这里流淌而出:文艺评论家如严羽、李贽、金圣叹的美学观念都直接来自《坛经》或深受其影响。直到如今,美学中的很多词汇(如“观照”、“境界”等)及其概念内涵,也来自这本典籍;法国一位印象派画家认为《坛经》是一本美学书籍;风行世界的“新潮音乐”的创始者们直言不讳:他们是从中国禅宗那里得到理论的启发。因此,《坛经》中的论述值得认真发掘。

——佛,是一种境界,它在众生心中,“切莫外求”。众生心中的佛,就是“自性”。这“自性”是不受云遮雾掩的“迷”与“蔽”,离开恶欲和恶情的人性和个性:“自性是真佛。”这种境界,慧能沿袭用宗教语言表达为“三身佛”:“清净法身佛”是摆脱了恶情恶欲的肉身,它是人生及艺术至美境界的出发点,他把它比做天空中那一轮明月的实体;第二种境界是“圆满报身佛”,它是清净法身佛加上“空”的智慧,这空的智慧有如月光洒满乾坤,虽空明却妙有一切,它是善的肉体的升华;第三种境界是“千百亿化身佛”,有如月映千江,是人生和艺术的至美境界,圆满自在,来去自由,无挂无碍,是客观世界的艺术再现,它给人们提供一处忘我、忘乎所以,“欲辩已忘言”的超脱的无垠的美的艺术想象空间。因此,有人说慧能实质上是无神论者。这是对的,他用人的“自性”和美的境界替换了佛的崇拜,莲花须弥座上的佛移向人间而人化、艺术化了。所以才有个性化了的“诗佛”、“画佛”及众多“别向佛门觅诗说”的文学家;才有济公、鲁智深、孙悟空等等这些“狂禅”式的艺术典型,他们“空悲(悲天悯人)双修”,既执着于济世救人,又不执着于个人名利、人间生死、恩怨情仇,用出世的态度来指导积极的入世,这正是“自性”发挥的结果。如果说,儒家哲学是解决人与人的关系,追求的是一种人格美;道家哲学是解决人与自然的关系,追求人与自然的融合美,那么,佛禅的这种哲学正是解决人的肉体和灵魂的关系,追求灵肉的和谐与超脱之美,它从来是人格和艺术的根本命题,它所体现的艺术和人生风格几乎占去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一半还有余,这是古代文学艺术家对《坛经》趋之若鹜的美学原因。

——“空”,是一种特定的般若——智慧,它是对客观世界“色相”的抽象甚至再抽象:“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相”,正如空明月色之下,万物经历了这种抽象,在似与不似之间,又如《红楼梦》中的那个“太虚幻境”,它比大观园的一群女性更本质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内涵应该是这样。这空,来自辩证法的矛盾统一。但这种“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融合统一,必须在更高的美学境界的条件下,才得以实现。这种融合的方法,慧能用“于相离相,于空离空”来表述。用现代语言表述即:源于现实,高于现实,更本质地反映现实。在艺术美中,恶的艺术典型和善的艺术典型同样美。所以慧能在《嘱咐品》中反复说:“三十六对”如长短、善恶等“切勿执两端”。在生活美学中,有所执着,有所不执着,生活才会有充实和解脱的愉悦,成功也解脱,失败也解脱。这是人生和艺术的“真空妙有”的境界。

——“悟”。《坛经》中的顿悟,严羽的《沧浪诗话》把它称作艺术创作和鉴赏中灵感发生的“妙悟”,这是一个同义语,《坛经》这样描述这个过程:以“禅”、“定”开始(“外不乱为禅,内不乱为定”)。“以智慧观照一切”,“忽然悟解心开”。“放大光明”,这是一种扩散型的思维过程,“观照”之时,人的生活体验、知识、理性思维、非理性思维、“根器”(天赋)同时倾注于思维目标,一旦散乱的亮点偶然契合,扩散开来,构成一个亮片而“大放光彩”。这种“观照”的层次螺旋式上升,思维按否定之否定规律跳跃去寻求契合。《坛经》主张顿悟,符合顿悟的实际,又破除了其他门派用烦琐的“名相”(逻辑)锁死了这种美的思维方式。慧能也主张人的生活体验、知识、理性思维、非理性思维的积累,“要广闻博见”的“渐修”,但“渐修”不是“顿悟”,“渐修”是量的积累,“顿悟”是质的飞跃。这种“参悟”的方式如“参公案”、“斗机锋”、“参话头”等,在禅宗的典籍,如《指月录》、《高僧传》等中,卷帙浩繁,充满了智慧的闪光。唐以后的着名文学艺术家对之身体力行,有着许多优美动人的故事。

恩格斯说,“中国佛家有比较高的辩证法水平”,正是指此而言。《坛经》共分“十品”(章)。用语录体写成。读起来显得有些杂乱。然而,如果把它的观点整理系统化,认真读一读,那么,就可以发现:《坛经》是一本自唐以来的对文学、艺术、哲学影响很大的书。可以发掘出很多珍贵的思想宝藏,绝不能因“佛经”二字而拒绝它。

融合性扩散型思维

思维科学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以逻辑解析为前提的“理性思维”,从整体到个别的组成,用佛家的话说就是“一即一切”;另一类是钱学森称为“灵感思维”的美学思维,它不是按逻辑的方式运行,而是运用有如花香从一个原点向周围扩散,所有的因素无规则地融合在一起,佛家叫做:“一切即一”。有人称之为“非理性思维”、“灵感思维”。

我国自唐代以来,佛家禅宗以《六祖坛经》为起点,不断探索,引起大多数文学艺术家对它的浓厚兴趣。近年来,西方的一些音乐家、画家、艺术评论家如凯奇等公开表态:他们的理论和实践是“风从东方来”,特别来自禅宗。笔者经历多年的学习和思考,就此提出浅见。

禅宗哲学的思维方式是融合性扩散型思维,是艺术和生活美学的思维方式。我们的原始先民面对着不可解释的大自然,就以自己萌动意识为原点,向客体延伸和扩散,其运行形式和自然界花香的扩散相对应,“暗香浮动月黄昏”,最后达到主客体的融合,产生了美丽的神话,后人称之为“泛灵论”。对原始先民来说,这不是艺术,也不是宗教,而是一种认识方式,有了这种融合性的认识,他们那颗怦怦跳动的心,就得到平衡和抚慰。这种无你无我的心理,在当今儿童心理中仍然异常明显。随着人类智能的发展,这种思维形式向两个方向发展:一是宗教的造神,一是文学艺术中的“情景交融”、“寓情于景”等主客体经扩散而融合的艺术手段,并且越来越向广度和深度发展。它促使宗教形态日趋完备,人类的想象能力登峰造极,成为文学艺术创造意境和形象的主要思维形式。丰子恺说,艺术思维和宗教思维非常相似,它们的思维方式相同,而思维目标相异;宗教创造了人格神,文学艺术创造了艺术典型体现的各种精神之“神”。对于后来发展起来的理性思维而言,它是不合理的;但对于美学而言,却是“理”所当然的。它们是姊妹思维形式,既独立又联系,却不能互相取代,取代了,文学艺术就不是它们自己了;这种非理性思维又是理性思维的激活力量,很多科学创造与发明是在扩散而后融合出现的想象激活之下,才出现的;因此,又可以说,它又是一种创造性思维。

唐代禅宗六祖慧能的《六祖坛经》,把这种思维形式推向理论的高度。他用佛家的哲学语言和精致的思辨形式来表达这种融合性扩散型思维的构成:清净的月亮实体是审美主体,名之曰“清净法身佛”;月光是融合扩散的千千万万美学触角,他称之为“般若(读如波惹)智慧”,有了清净法身和般若智慧的审美主体,称为“圆满报身佛”;般若智慧的美学触角一旦与审美客体相契合,创造出的意境、形象、人生美的境界,就是“月映千江”。千江中的月各不相同,较之实体,它又空又虚、却更美更本质,慧能把它称为“千百亿化身佛”。具有三身佛的不同层次的融合扩散思维能力,他称之为“悟性”。慧能及其后继人的“佛”的概念,不再是烧香的对象,而是一种境界;禅宗是中国化了的佛家,它已经是无神论者,只不过还借用宗教语言来述说它的哲理罢了。

《六祖坛经》用语录体写成,比较杂乱,但经过整理,仍然可以明显地看到,慧能把这种思维结构分为三个过程:禅定、观照、顿悟。

禅定是美学思维的准备状态。所谓“禅定”,慧能说道:“外不乱为禅,内不乱为定”,“外若离相,心即不乱”,“若见诸境而心不乱者,是真定也”。用表演艺术的话来说,这种禅定状态就是“放松”。形成这种状态的要素是“无念”、“无相”、“无住”。“无念”的意思是不要念念不忘心中杂乱事;“无相”是不为外界所干扰;“无住”则说纵然有念、有相在脑际穿过,却不可在某一相和念上停留。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平衡,不向某念某相倾斜,是一种心理的“零”状态,无所“系缚”;只有处于“零”状态,这时,“真我”和创造能力才能迸发出来,不为“系缚”所压抑。慧能主张“禅定”的取得不一定都要“坐禅”,只要本性清净,则随处可得。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的多明戈,在演唱前二十分钟,要躲在静室里“祈祷”,以求“放松”,然后直接走上舞台,就是求得这种禅定的放松状态,所以他的演唱总是越唱越好,个性和潜力能充分发挥出来。人们的创造灵感往往出现在梦中、湖边,在“不经意”中求得,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哪怕是短暂的禅定状态。

观照就是审美主体以自我意识为原点,伸出千千万万的美学触角,向美的“空”间跳跃式地扩散,去寻找主客观的契合点,以求灵感爆发的顿悟。用佛家的话说就是“以心观景,以景照心”;取两句话的第三个字连接起来,就是“观照”。在观照过程中,“妄念俱灭”,审美主体的五官和意识,即是“八识”,全向“空”中涌流,渗透到千万触角之中,在“空”中寻找契合,《文心雕龙》称之为“穷照”。观照的状态,用刘勰的话说就是:“寂然凝虑,思虑千载,悄然动容,思接千载”,“神思方运,万涂(途)竟明,规矩虚位,刻镂无形,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此时,审美主体的八识生活体验、审美文化情趣,有如千千万万的繁星亮点向审美主体招手点头;这些参与观照的因素在美学的“空”中,“来去自由,圆融无碍”,在跳跃式的思维扩散中,寻找契合而求得融合;此时,融合就是扩散的归宿。在观照过程中,《六祖坛经》这样表述现实和审美的关系:“于相(现实)离相,于空离空(美)”,翻译为现代语言,可以这样说:源于现实,又要高于现实。慧能又说,此时不可执着于相,更不可执着于“空”,“相执”、“空执”都是观照中的“迷”与“蔽”,有它们,就不可能达到观照的结果——悟,也正是审美、创作百思而得到灵感的结果。

悟,顿悟是观照的结果。当观照的千万思维触角,寻找到自己的亮点而契合时,这些亮点很快就扩大为一个亮片;融合状态越好,这个亮片就越大,这就是灵感的爆发,慧能称之为“顿悟”,他说顿悟是“忽然大放光彩”,“内外明彻”,“一悟即至佛地”。严羽的《沧浪诗话》把顿悟称为“妙悟”,“真空”中的“妙悟”。“悟”在艺术创作中是一个不间断的过程,这里悟了,那里未必悟;悟了,也还有一个在“三昧”中“勇猛精进”的过程,它就是“进入角色”的创作“三昧”。

上面说的是融合性扩散型思维的纵向结构,在这个过程的横向断面上,还有几个起重大作用的横向组合,这就是:空境、自性和怎样开悟。古往今来,人们对它们有一种神秘的感觉,但它仍然有规律可循,这就是辩证法。

禅宗的“空”就是美的境界

“空”,是佛家哲学的核心,各宗派对它的解释并不完全相同,到禅宗手里,它成为“真空妙有”的简称;它是禅宗进行融合性扩散型思维的出发点(禅定)和归宿——美的境界。在禅宗典籍里,它有两种含义:名词性和动词性。

空,作为名词,是美的相状和内涵。慧能这样描述它:“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相;世人性空,亦复如是”,“无方圆大小,亦非青黄赤白,无上下长短”。这是说它是一个广袤无垠的三维精神空间。这空间,不是一无所有,却能含万物色相,空中妙有,此其一。其二,他又说,“空”中“无瞋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四大(风火地水——构成物质世界的基本元素)皆空”,实体的色相、法(观念)都消失了,却又都被升华而包含在空之中;空—美,是相对和绝对的统一,具体和抽象的统一,短暂和永恒的统一……是一切对立的矛盾融合升华的统一。其三,空—美,是一个精神绝对自由的精神空间,慧能说它“来去自由,圆融无碍”,任人驰骋,只有在这个空间中,审美主体的精神才能得到最大的满足和绝对的自由。其四,在这个空间中,审美主体的主观相状是“忘”、“忘我”……陶渊明这样说:“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琼瑶借她小说的女主角章含烟之口这样描述:“当我看到黄玫瑰时,忽然忘乎所以,走进一种空茫的境界中。”法国表现主义者在论及苟伯格的音乐时说:“它的全部美,正在于它否定了自己对美的全部幻觉。”慧能说,忘不了空,就是“空执”。审美主体之所以叫出“美极了!”正是当他从哪怕是短暂的“空茫”中醒过来,以色相为参照时,才感到美之为美的。因此,各种肉体官能的满足和享受,不是美学意义上的美,过分的官能享受,禅宗称之为“恶欲”。因为有了这种哪怕是短暂精神上的忘却一切,又在醒来之后和现实参照,才使美有净化或陶冶人的情操的功能。其五,空,美是一个多维和无限层次的精神空间,是人类精神文明的最高层次。空或美的层次,因时代和审美主体的悟性而异,但人人都有审美的能力,“众生皆有佛性”。佛家把它分为“佛”的“无住涅盘”和“无余涅盘”、“菩萨地”、“罗汉地”等等,这些称谓在原始佛教和禅宗那里不是神,而是领悟能力不同的“学位”。其六,一个审美主体或艺术家,在这个无垠的空间中,只能占一隅之地;但这一“隅”,也够他们驰骋一生了。

空,有时也用做动词。此时,其含意就成为把色相向空升华的手段和过程,就是运用融合性扩散型思维的能力和过程。这种思维过程,依照辩证法运行;包含着跳跃性的否定之否定和质量互变律,而融合则是对立矛盾的高层次统一;扩散是手段,融合是目的。禅宗融合的方式有如下几种。

1.斗争的融合,一方消灭一方。去“迷”除“蔽”,要“如风除乌云”一般,这“迷”和“蔽”包含着偏执和恶欲。对欲望,禅宗和朱熹的“存天理,灭人欲”不完全相同,他们只说“少欲知足”。去“迷”除“蔽”需要“勇猛精进”。

2.中和的融合。慧能圆寂前谆谆告诫弟子“切莫执两端”,两端(善恶、是非、长短……)要融合于“中道”即空之中,他们在生和死之间融合了一种“不生不死”的状态:除去恶情与恶欲,淡泊恬静,对于情欲这人生的大欲而言,是不生;对于还存在的肉体来说是不死。这是一种东方文化中很高的美学精神境界。丰干禅师有两个很有名气的未落发弟子寒山、拾得,靠化缘住在寒山寺旁的山洞里,寡欲而知足,快乐得像疯子,寒山的诗被译成几国文字,其中一首云:“寒山子,常如此;独自居,不生死。”因为他处在这种不生不死的中间地带,他的诗才能“月映千江一样的静谧,日丽中天一样的有热力,行云流水一样的自然流畅,集真善美圣于一身”。

3.消失的融合。禅宗认为:种种对立矛盾,对于美之空来说,“并无实性”,如“常”(永恒)与“不常”(短暂)都是审美主体的观念幻化出来的;人生下来,死就相伴而在;名利、富贵、欲望的满足,快感只是短暂的“一刹那”,对于无垠空间和无限时间来说,相当于无。释迦牟尼因阿难陀迷恋女色而久不开悟,就领他去看腐烂恶臭、苍蝇满天飞的美女尸体,阿难陀忽然开悟了,于是生的情欲消失了,死的恐惧也因生的情欲之消失而消失,这正是“齐生死、等荣辱”的空或美的内涵。

4.溶解的融合。《六祖坛经》云:有塑师方辩作一佛像,“塑就真身,曲尽其妙,师(慧能)笑曰:汝只解塑性,不解佛性”。这就是说:形似和神似的形式与内容必须渗透溶化于一体而达到融合统一,才是“空”的境界。

5.化解的统一。《六祖坛经》云:“立无念为宗,无相为本,无住为体。无相者,于相而离相;无念者,于念而离念;无住者,人之本性,世间善恶好丑,乃至冤之与亲,言语触刺欺争之时,并将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景,若前念、今念、后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人际关系以“无相、无念、无住”来化解,在“空”中摆脱“系缚”,必然会有那位大肚弥勒人生美的境界。

6.包容的融合。如果把恶人升华为艺术典型,那么,从艺术美的角度看,这艺术典型是美的,有人把它称为“恶之美”。这种说法未必妥当,但是,经过艺术升华,却包容了恶和美的统一。正如慧能所说,在空境中是无恶无善而只有美的。

也还会有进入空境的融合方式。这些方式也很难严格划分,常常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艺术家也很难分清它们。

按照禅宗对于“空”的名词性和动词性阐述,可以这样说:空境是审美主体以融合性扩散型思维升华而产生的人类最高的精神境界,它是相对和绝对,具体和抽象等各种对立矛盾的融合升华统一,其特质就是美。

“意境”探源

境界,或意境,是文学艺术,特别是诗、散文、绘画、音乐、舞蹈潜在的生命。明朝朱文爵《存余堂诗话》有云:“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音声之外,乃得真味。”刘勰说它是“神”,所谓“神思”,即是意境或境界的构建。

境界一词,似源出佛家《无量寿经》:“比丘白佛:此意宏深,非我境界。”“境”,本指“六极”——眼耳鼻舌身意所感到的外相(客观事物),是为六境;因对“境”的认识不同,又生发出“六凡四圣”的“十界”;因境而生界,是为境界。境,因为都有眼耳鼻舌身意,凡、圣的感觉相同,而界则大异其趣。这十界,概而言之是三类:魔、人、神,它们是不同质的潜在意识,故明人朱文爵用“意境”于文学艺术。“境界”、“意境”历来之用,常指:一个好的、独具风格的作品所展示的感情内容和艺术美散发的广袤的空间氛围。在这种氛围中,人的精神活动得到了绝对的自由,此时,语言文字这些表现手段就被抛弃了,只留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妙不可言”,“欲辩已忘言”的境界。

佛家发展至唐初,南派禅宗慧能,佛的神秘面纱已完全抛弃,不再是崇拜的神,而是一种境界。“迷则佛是众生,悟则众生是佛”,“佛在众生心中”,是一种由现实生活升华再升华的无善无恶的至美境界。境中,可以“来去自由、无挂无碍”。凡境界,都是现实的升华或再升华,艺术境界也被包容在“佛境”中了。

这不是牵强附会。纵观自魏晋而唐宋以来,绝大多数的文学艺术家,都仰慕这种“佛境”或通向这种意境的参悟方式。空灵的“诗佛”、“画佛”王维固不用说,飘逸的李白、沉郁的杜甫是佛道兼修——佛道门派虽异,“空”“无”却是一体;白居易自号“香山居士”(不出家的和尚),苏洵父子全参佛禅,留下很多与僧的轶闻趣事,苏轼自号“东坡居士”,其前后《赤壁赋》,活脱脱翻出一个月映百川的禅境;曹雪芹的《红楼梦》是“空境”和现实的交替;罗贯中《三国演义》的卷头诗,柳宗元的一些作品……不可胜数。画坛涉佛的更多,山水画的禅境禅意是众所周知,甚至创作方法也从禅“空”脱出。宗白华曾说:中国画的空白,不是死的物理空间,而是最活泼的生命源泉,一切物象的纷繁节奏都从这“空”中流淌出来。这是把佛家的哲学化成了艺术哲学:真空妙有!一位法国印象派画家说慧能的《六祖坛经》是一部水平很高的绘画理论。恩格斯说中国佛家有较高的辩证法水准。这也就不足为怪了。

空灵与妙有

唐朝诗人司空图把艺术风格分为二十四品,其中一半以上如飘逸、疏野、高古、清奇、旷达、冲淡等都包含着一种空灵的境界。这种境界在我国诗歌、音乐、美术、小说及书法中影响深远,至今不衰;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佛家禅宗的影响。人们称之为“禅味”的空灵,显示了东方的人生和艺术特色。

空灵,实质上是佛禅的“空”境;它不是“一无所有”,而是“真空妙有”,按慧能的界定是“于相(客观事物)离相,于空离空”,翻译成现代语言,第一句话的意思是源于现实,高于现实;第二句话的意思是处于空境,却又反映现实。第一句话是艺术本身的界定,第二句话使和它相关的艺术蒙上一层空灵的浓厚色彩。我国的山水画没有人物或人物的比例很小几乎难于看出,但人物的灵性尽都寓于欲藏又露、若即若离的山水之中。《红楼梦》中的实境是大观园那群出尽女儿相的女孩子,相对应的太虚幻境中,这群女孩子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人面都似,却呼之不应,比现实的人更美。金陵十二钗正副册中的判词的含意比实境更本质。正是这种空灵使这群女孩子的结局更令人悲伤万分、撕心裂肺。空,或空灵的似有非有,却更真实,朦胧而近乎空旷的状态显现得更为本质;空、空灵是现实的升华再升华,是对现实的超脱再超脱,因而是一种本质的空灵,所谓真正的空,是不折不扣的“妙有”。

如果说,儒家哲学的侧重点是求得人与人的和谐,道家是寻求人与自然的和谐,那么,中国化了的佛禅是求得人自身肉体和灵魂的和谐。灵和肉的关系,从来就是艺术最本质的主题。肉体生发的种种欲望产生“贪瞋”,因对“贪瞋”的不同态度而有善恶、美丑,使灵和肉发生猛烈的撞击而发出痛苦与罪恶。要免除人生的痛苦与罪恶,必须超越“贪瞋”欲念,从善如流,进一步超越道德,升华到空灵的至善至美、“来去自由、圆融无碍”而取得生命的自由;不自由的碰撞就成为品饮人生苦酒的艺术,自由的空灵就成了人们追求解脱的艺术主题,它展现的人生和艺术境界,就像释迦拈花微笑那样吸引着艺术家有如蜂蝶趋花。这应该是空灵的哲学内涵。

我们纷争而又繁忙的人生,需要这种空灵的美的境界,即使是暂时的,也可以使我们的肉体的痛苦与烦恼得到灵魂的解脱和净化,从而达到灵和肉的协调与平衡。这种空灵美,人们可以从我国大量的文学艺术中获得,也可以从现实的参悟中得到。反之,如果对这种空灵美一无所知,便很难了解这种独具特色的东方艺术。至于那些把空灵错误地理解为万事皆空的混世哲学和人生行乐当及时的享乐主义,那就走向“空”的反面去了。

“悟性”说

画家丰子恺说过这样的话:宗教思维和艺术思维非常相似。宗教虽然不是艺术,但是,宗教却发展了人类丰富的想象和扩散思维方式,把抽象的伦理道德、善恶美丑、知识体验、自然山川人格化,鬼神化。我国的佛家禅宗,和造神不同的是,把这种思维方式不断系统化,用一个“悟”字加以概括,使之能在人生体认和艺术实践中也大放光彩。

“悟”这种扩散型思维方式,有如花香的扩散,“暗香浮动月黄昏”,凭借着审美主体的情趣,向思维空间伸展出扩散的触角,一旦触及契合的客体,就融合而开悟,此种状况,慧能称之为“顿悟”。这种妙悟的契机,就是艺术创作和欣赏的“灵感”。所以当今论艺术者,大都把禅宗的概念移植通用。

悟性,就其自身而言,是一种跳跃性的非理性思维;然而就其组成因素而言,却是各种思维形式的总和,它包含着先天悟的思维能力,禅宗称之为“根器”,也包含着理性思维的“知”,还有“情”(感情素养的走向)和“意”(意识,人生体验的心理积淀),四者的总和,佛禅称之为“智慧”。悟的思维过程——“观照”启动之时,“以智慧观照一切”,“若起真正智慧观照,一刹那妄念俱灭”,忘却外界而处于一种痴迷状态。此时,恨、情、知、意全部集中内向,对摄取的客观万象加以观照。《文心雕龙》描述这种“观照”、“烛照”的状态是:“神思方运,万涂竞明。”“智慧”素材的碰撞有如夜空的群星,不知什么时候,也许是当时,也许是事后的梦中,大脑中有些亮点忽然被梳理成一片,“豁然内外明彻”,“大放光彩”。这就是人生体悟、艺术创造和欣赏观照的结果——“悟”!

悟,是一片广阔无垠的人生和艺术的美学空间,人们可以“来去自由、无挂无碍”地在其中遨游。然而,由于人们悟性因素的广度、深度各不相同,加上时代思潮的推动和局限,这就决定了人们都有一片大小、深浅各不相同的人生和艺术美学空间。这就是同一个主题永远为人们所写,却又永远写不完的原因。从艺术欣赏角度说,也因为各人空间的独特,体验就不相同。只要这个空间是一片净土,就可凭自己的悟性,“拿来”扩展自己的审美空间。

“世人皆有悟性”,悟性是可以不断开启的;禅宗有一套如“参公案”、“斗机锋”、“当头棒喝”等等开悟的方法,深得历代文人和艺术家向往,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与禅师结缘而受益良多。

从“放松”说起

在表演艺术的二度创作教育中,老师常对表演者说:“放松,放松!”这是因为表演者情绪紧张,使声音和肢体的运动处于一种不平衡状态,因而律动僵硬,演唱做作,艺术潜力发挥不出来。文学艺术的创作同样如此,受到倾斜情绪的压抑,就难以闪现灵感的火花。因此,放松,是任何种类艺术创作的前奏。

放松,其实是一种心理和肉体的平衡宁静状态。《淮南子》说:“水停以鉴,火静而朗。”水不起波浪才好照镜子,火静才会明亮。《文心雕龙》说:“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这正是慧能的内外都不乱的“禅定”状态,它不是空心静坐就可得到的,而是随处可得,只要处于“三无”状态,随处可得禅定的放松。这“三无”是:“无念”,没有任何一种执着的念头;“无住”,不流连于任何一种心和景的“过电影”;“无相”,舍弃了主客观的束缚。我国古代有位文艺评论家张严说:“有苦思竟日而未得,有积累经年而未成,佳句常于无意中得之。”无意,正是这种放松的禅定、宁静平衡状态。

如果说灵感是“真空妙有”,那么放松的禅定状态就是“真空万有”,它最忌讳的是美学心理的倾斜“执”:“我执”,一切从我出发,我怕,我骄,我要赚钱……“法执”,种种既定观念的束缚;“空执”,把放松的禅定理解为“无思无想,心如死灰”;一执就“迷”,就“蔽”,把艺术思维的扩散触角压抑住了,难以进行“观照”中的主客体融合,艺术灵感也就没有了。因此,放松禅定是艺术思维取得绝对自由的时刻。空而万有,让各种各样的生活体验和艺术扩散亮点都闪现出来,这种自由翱翔的空间越大,就越是自由,灵感爆发的可能性就越多,灵感素质就越高。这正是放松的禅定的艺术含义,它和灵感常常是孪生姊妹。

寻求和捕捉放松的艺术思维自由时刻,是艺术创作的一种本领。常有这样的情况:经由冥思苦想的压抑,一旦放松,灵感就突然迸发,一旦迸出就逮住它、扩散它,别让它与你擦肩而过。此外,获得这种放松的时刻因人而异,有的还很特别,“李白斗酒诗百篇”,是在酒后得到放松而取得灵感的。不善于放松的人,不但在生活中没有乐趣,在艺术上往往是失败者。有位京剧艺术表演者,因为唱某个板眼而心理紧张唱错,因为没有学会放松,每唱那个板眼时,总要出错而遗憾终身。放松的禅定状态,梁启超把它称为一种美学心理学,这是有道理的。所以,会不会放松,又有人把它界定在“心理素质”的范畴中,不仅艺术创作是这样,竞技、演说等等都有个心理素质的问题,心理素质好,临场发挥就好,都是这种放松的禅定状态。

说“观照”

“观照”,是当今涉及美学思维形式和过程的一个混合概念,它是从南禅人生美学概念移植而来。佛家称为般若智慧,《文心雕龙》称为“穷照”。其实,它们同是一回事:都是一种美学的思维能力。

“观照”,就是“以心观景、以景照心”的情景交融,它是一种主客观融合性统一的非理性思维。“心”是人们各自所独具的那片美学空间,是“观照”的主观层面。按慧能的说法,由“八识”构成:眼耳鼻舌身前五识在心中的影像遗留、前五识在心中的沉淀即“意识”,还有潜意识“末那识”,最后是先天禀赋的“种子识”、“含藏识”。景,则是现实客观影像的刺激。“观照”进行之时,人们忘却了其他一切,集中“八识”得来的知、情、意、禀赋,在“景”的激发下,伸出它们的全部生活和艺术的触角,在自己的那个美学空间中,寻找可以使主客观融合的契合点。它的运动按照辩证法质量互变、否定之否定规律跳跃式前进,对应于自然界花香的扩散型运动。所以,可以把“观照”称为“融合性扩散型思维”。

在观照这种融合和扩散过程中,尽管有具有时代特征和个人色彩的理性思维因素的参与,就其过程而言,却与实证的科学思维、推断的逻辑思维、集体功利的道德思想不一样。如果说这些理性思维形式是以一分为几的分解分析法来取得理性认识的话,“观照”却是一种融合性的还原与统一,达到“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融合性升华,升华后比现实更有本质性,如同《红楼梦》中的太虚幻境比大观园更高。此外,这种思维方式具有相当浓厚的个性色彩。每个人的融合方式、扩散角度都不相同,这正是同是一个主题,却在艺术上千百年都写之不尽的原因。我们不应当否定这种思维方式,它从我们最古老的先民起,就以美丽神话的方式作为一种认知功能出现,有过辉煌灿烂的时代,如今仍将是一种活跃的认知形态。尽管它的思维样式“和宗教思维相似”(丰子恺语),宗教用这种思维制造了神,艺术却用这种思维形式创造了使人精神得到美感的“神”和“韵”。

“观照”是一种艰苦的思维过程,王国维先生用辛弃疾的词来说明:“众里寻他千百度”,“衣带渐宽终不悔”,“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并不是每个人、每一次的“观照”都可以找到“那人”的,纵然灵感触发,“那人”也只是在“灯火阑珊处”,需要我们及时捕捉住它,否则就稍纵即逝。正如陆机在《文赋》中说的“来不可遏,去不可止”。

人人都有“观照”的思维能力,只不过“远近高低各不同”而已。

机智风趣的诙谐美

诙谐,与幽默同义。“幽默”是英语语音译过来的中国词,它和滑稽都同有戏谑的外表。诙谐具有较深的内容和意义,是一种机智、风趣和高雅之美。滑稽,不过是插科打诨,逗人一笑的娱乐和噱头,我国汉代的东方朔因此而被称为倡优。诙谐之美不仅在文学中显现独特的风采,美术中的漫画有很多就是这种风格的产物。丰子恺的画不仅在内容和结构上,甚至在线条运用上也显现了这种风格。音乐中的诙谐曲(又称谐谑曲)组成了交响乐的乐章,肖邦的四首谐谑曲独立成章,结构庞大。谐谑曲的节奏明朗活跃,速度较快,常常显现鲜明的强弱对比。莫索尔斯基的《荒山之夜》是那种“黑色诙谐”,它用诙谐的音乐形象,显现了山谷之夜中的群魔乱舞。不论是哪种门类,哪种形态的诙谐,它们都有较为深刻的内涵。

诙谐的风趣,开始让人感到轻松,令人一笑甚至捧腹大笑,思维敏捷的人顺着这些诙谐的机智思路去扩散,找到思维的亮点而深沉起来。诙谐的风趣发人深思,有如吃橄榄,始而发酸,继而回甜;有如山谷幽兰,淡而清香。带讽刺的诙谐被称为“含泪的微笑”,它以通俗、简洁的语言,浅显的形象,把事物的本质揭露得淋漓尽致,却又是在风趣和笑声中实现的。构建或寻找这种诙谐和风趣的形象和语言,有人称之为“联想”。然而,在很多情况下,这些形象和语言在逻辑上并无联系或类型的相关,它显示了在智慧和审美广阔的空间中,智慧与机敏寻求亮点的神奇,一旦它们的本质相切,那些语言逻辑相悖、形象似乎无关的亮点,就被召唤在一起,碰撞出风趣的火花而连成一片闪光,显示出它们惊人的力度,构建了诙谐的艺术形象。

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有一句自嘲的诙谐的语言,可以变尴尬为愉快,化干戈为玉帛。诙谐具有它难以匹敌的力量,它是语言和心灵智慧的鲜花,能使人们的心灵忽然接近。

艺术的空灵美

人们在听一首好的乐曲之后,一时处于一种空茫的境界之中,直到清醒,才想起来应当鼓掌。琼瑶在她的小说中,曾借其女主角章含烟之口说道:“我看到黄玫瑰,就忽然走进美的境界而忘乎所以,好像走进一种空灵的境界之中。”陶渊明在欣赏恬淡的田园风光时写道:“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说的就是这种美学境界。

美的境界是忘却一切现实的在“空”中的“无挂无碍,来去自由”,但由于各人的生活体验有异,各有各的“真空妙有”。这种境界源于现实却又高于现实,是现实的升华、再升华,因此是一种超越。“跳出三界外,不入五行中”。此时此刻,甚至连“美”这一词的概念都忘却了,只有重新回到现实中,才会叫道:“美极了!”才会认真地去作理性的思考:它为什么如此之美,美在哪里?所以当代表现主义、“新潮音乐”学派的理论家阿多诺,在论及苟伯格的乐曲时说:“他的全部的美正在于他否定了自己对美的幻觉。”老子在《道德经》中也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这都是讲的一种主客观经扩散思维而融合一体的忘我、忘美的境界。自称受中国禅宗、道家影响的音乐美学理论家,其实是把美的境界的不可描述性用现代语言道出来了。

这种境界按慧能的说法是“无头无尾、无上无下、无向无背、无名无字”的广阔的无垠空间,每个艺术家都只能根据自己的禀赋和教养在这个空间中寻求一隅之地。然而就是这“一隅之地”,也够人们一生去“天高任鸟飞”了。而且它是独特的,具有“我”的风格,欣赏者只有和艺术家们有类似的禀赋和教养,才可能产生共鸣而同入空茫。当然,不论何种艺术品类和艺术风格,这种艺术空茫美的境界都是共有的。

正因为美的感受能使人实现对现实的超越与忘却,才给人以精神上的完全解脱与自由。某种情趣、意趣、理趣在美的空灵的遨游中,真善之美得到解放,恶情恶趣得到淘汰,烦恼得到净化。这是美的空灵带来的解脱。物质生存,特别是精神生活,我们都需要足够的空间,特别是美的空间。返回现实之时,才会感到这现实忽然变得有意义了。那些没有这种空间的感官满足和享受——有人称之为“美的享受”,实在是糟蹋了这“美”字,把奢靡、堕落和美等同起来,岂不是一种可悲的认识美的误区?

宁静安详之美

风靡当今世界的云南画派画家丁绍光自己说,他的画中那种女性的宁静安详美来自佛像:她们的手和身长都超过正常人的生理结构,圆润、流动的平行线用得较多。从线条运用看,这些女性在秀丽中透出一种宁静安详之美。

佛像的这种规范造型来自佛家的哲学思想:唐代塑僧方辩为六祖慧能塑一尊像“曲尽其妙”。但慧能却说:“汝只解塑性、不解佛性。”其实,这位名塑僧不解的佛性,就是慧能的“自性”:“心是地、性是王”,“性者,神也”。这人之神,现于躯体,谓之“精神”;灌注于气色,称为“神气”;化身于艺术,谓之“神韵”;赋形予塑像,就是这种宁静安详的神韵。

这种美不含宗教意义。正如耶稣的造像永远是略带哀伤的慈祥一样,是一种人格品质神韵的外在艺术表现。宁静安详之美是一种内外物我皆静的美的境界,没有酒色财气、功名利禄的心猿意马,没有鼓噪喧闹、热闹显赫的炫耀,更无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怪圈,又不是心如死灰、空心枯坐的死寂。它是人的思维飞翔在无限的创造空间的显现,是悟性花朵绽开的起点。“观照”的前奏,仿佛是数学中的“零”,是向庞大数字运动的准备。当今和歌王帕瓦罗蒂齐名的男高音歌唱家多明戈,他演出之前,常都早到,化好妆,就到一个静室中去“祈祷”近二十分钟,净化平时被扭曲的心态,消除精神上的失衡,求得灵与肉的放松与平衡,然后带着这种宁静安详的境界直接走进舞台。所以他的歌总是越唱越好,二度创作的灵感爆发越来越强。其实,这又何止艺术。瓦特在炉边的宁静安详之中,忽然发现开水蒸气掀开壶盖而灵感顿生,继而发明蒸汽机。因此,宁静安详之美,正如晋代淝水之战中的谢安,在敌众我寡的形势面前宁静安详,棋弈如常一样,潜藏着一种巨大的智慧力量。古今中外的先驱,他们都是在现实中汲取养分,在宁静安详之美中把它们升华,造就一片生命的绿洲,浇铸了自己的人格力量。然后以它的神韵寻求思维触角的无限扩散,取得新的突破,成为一种开拓进取、生机勃勃的生命律动。这种律动有如一条山泉,它的活力来自宁静安详的源头,所以慧能把这个“能含万物色相”的“自性”源头称为“含藏识”,不是没有道理的。

宁静安详之美是一种平衡、圆满、自由、智慧的美的境界,是创造力的条件和契机,但愿有志者能不时构建这样一方美的净土!

艺术上的含蓄美

含蓄美是一种艺术智慧的压缩和蕴藉:含而不露,蓄而不发,意在言外却又不晦涩玄奥,令人静静地遐思冥想而回味不尽。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中这样阐述它:“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把艺术想象的空间全部留给读者。音乐、美术及其他艺术门类都有这种风格。

宋朝女词人李清照是以含蓄而显情的天才,司空图的“语不涉难、已不堪忧”正是她的风格的写照。她的词对景物的通俗生动的描写,烘托出她难言、难耐的孤独,又以汉字单音节的平仄及双声叠韵特殊的魅力赋予了和这种情完全和谐的音乐性:一个冷独凄清的幽灵在你面前徘徊,却又永远捕捉不到它。她用烘云托月法画出一个圆满自在却又不留线条的情之圆,所以,后人称之为“婉约派”。委婉而简约,含蓄的情之趣,味美却让人享用不尽,此称谓信矣!

含蓄美的意趣艺术表达的高超,对“诗佛”、“画佛”的王维难能与俦。且读其小诗《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从表面看,这是一幅林中妙境,从更深的层次用佛教美学的眼光看,是如此静极有动、动更显静,却含蓄着一种“空中能含万物色相”的真空妙有。重入深林,一缕亮光照射在洁净无尘却又生机盎然的青苔上,忽而禅境瞬间一亮,清幽静谧、超尘绝俗,无一禅字,却字字入禅。王维的画同样如此,不少简洁的画面,却蕴藉着深邃的意境,读后,意趣盎然,难以斩断。

把哲理蕴藉在具体的艺术形象中而又不留半丝痕迹,这就是含蓄美的情趣,人说苏东坡是“豪放派”倒也不假,只是忽略了他极为重要的一面:含蓄美的情趣。他的散文、诗、画不少是如此。《前赤壁赋》借佛禅精致的月、月光、水中月思辨,把人生瞬间的短暂和永恒融合在一起,让人深深地思索这古老而又全新的哲学命题。还有那首脍炙人口的《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历代哲人、艺术家、读者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悟各的认识论的情趣,都不离原意而又言之成理,然而再深一层则是:如果不能在现象上超越,那么世上的真谛永远不可能得到。东坡的画粗犷而简约,却展示了同样的情趣。

含蓄美的情趣、意趣和理趣是一个无垠的艺术空间,也是日常生活中的生之趣味,它显示了人的涵养、知识和智慧。

神话思维

难以数计的、美丽的各民族神话,把我们引入一个神奇却又透亮的、净水般的童话世界,它向我们叙述着远古的先民们是怎样转动着他们好奇的眼珠,看待自己的繁衍和周围世界的,是怎样用那幼稚却是童真的心灵去感受世界。

对于我们的远古先民来说,他们的理性思维还处于萌芽阶段,他们把万物都看做与人一样有灵有肉,这是一种以人为本位的类比思维。比如他们把风比为一位美丽女神睡醒来揉眼伸腰,打哈欠,打喷嚏;把人类的怀孕母体比做一个倒置的葫芦……对先民来说,这不是艺术描写,而是那时只可能出现的思维方式,以此向别人和后代传递信息。不可避免的是,这种思维方式必然会使人类自己的灵性和知识充分地融入其中。从理论上分析,这是一种混沌的物我一体的巧妙糅合:物我是血亲,动物和人是一个族类,神也是有喜有怒、会生儿育女的人,不过比人更有力量而已,有利于人类的和不利于人类的物都有鲜活的生命,全都会转化为人类各种意识的具体形象。这种原始的类比思维,一个分支发展为宗教,一个分支成为文学与艺术。对于后者的思维方式,《诗经》把它总结为:“赋、比、兴”,赋者,铺陈也;比者,类比也;兴者,以一物而兴起他物之情也。以后又发展为移情于景、情景交融的审美观念,构建了艺术的特质。成了艺术的活水源头。先民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总是怀着一种恐惧的心理。然而,一旦他们运用这种类比思维求得一个非常天真的解答之后,恐惧的心理悸动很快变得平衡而又宁静,他们会心地笑了,于是沉醉于这种不断扩散开来的幻想之中。这应该说就是审美愉悦的原始的萌动。

神话的类比思维,是人类因生理现象而产生的感知表现形式,对先民们来说,可以说是本能的,因为它发育得最早,也最辉煌,给后人留下了不少史诗性的财富。神话思维和理性思维的性质和方式不相同,但它们又是相反相成的矛盾统一:没有美丽的神话幻想,理性思维缺乏一种激活力;完整而准确的理性思维又能使类比的形象思维跨进更为美妙的境界。

“进入角色”的“三昧”

如果说,“放松”是艺术创作的前奏,“找到感觉”是它的内核,那么,“进入角色”应该是艺术创作的具体过程。这个艺术创作过程与禅宗的“禅定”——“顿悟”——“三昧”相似。

“进入角色”的“三昧”,按慧能的说法,应该是“不念利益成败,纯挚一心”的“勇猛精进”,要“离诸邪乱,专思寂想,志一神清”,方能进入艺术创作过程这片净土。巴尔扎克在写《人间喜剧》中的一部书时,进入了角色,忽然觉得这位主角要死了,于是大哭起来:“他要死了,他要死了!”艺术家和创造的角色融为一体:角色就是我,我就是角色的“无我”的境界。一旦有了原来的“我”,如“我”要挣钱、出名、升官,就会使艺术扭曲变形,或制造人为的噱头,或抽象说教,或与庸俗同流。此时就会破坏艺术或出现伪艺术。

然而,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真我的“自性”,却又时时渗透进创作过程的每一个因素之中,慧能说:“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萌。”艺术家“心地”的诸种如气质、修养、文化层次、沉淀的人生意识都不自觉地活跃于创作过程中,这些“诸种”构建了艺术创作过程的三维空间:横轴是创作的主体意识,包含着“心地诸种”;纵轴是创作对象;第三轴是把主体和客观融合的作者的扩散思维能力——“智慧”。这三者的作用与融合,就有“枝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艺术境界。由于艺术家融合三者的差异,就有了“文如其人”、“风格即其人”之说。

“三昧”又是个艰苦卓绝的过程,其困难在于无限活跃生动的意境和有限的艺术符号的矛盾。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把这种矛盾说得很具体:提起笔来,“气倍辞(词)前,暨(既)乎篇成,半折心始(只有原来想的一半)。何则?意翻空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也”,故而才有“推敲”之说。有才华的艺术家正是在“三昧”进入角色的过程中,善于解决这个矛盾而说人所未说或不能说的东西。

不生气的哲学

对生气,我有体会:事过之后,茶饭无心,睡眠惊悸。常想起孔老夫子的一句话:“克己复礼。”生方设法克制自己,尽量显得彬彬有礼;然而,那胸中之气,越压似乎反抗越强,吵是不吵了,但一生闷气,就脸色煞白,仿佛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医生说如果我经常这样,恐怕要减十年的阳寿。

我相信这话,忽然忆起了几年前去排队吃早点,有位男人和妇女吵架的情形:任那位女性怎样声嘶力竭的喊叫,污言秽语,国骂痛骂一并抛出,那男士总是笑眯眯的,丝毫不动声色,待那位女性快要骂得歇台了,他又添上一两句话,把那女性又逗狂起来;这样反复四五次,直到那女性气喘力竭了,坐在地上哭起来。我想这男士也太残酷了一些,就像猫玩老鼠一样;不过,我倒十分佩服这男人:仿佛这女人骂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他有一种中国古代哲学家说的“无我”之境,生气时的恶情就完全消融在这个境界之中。

有位哲学家说,要达到无我之境,就要善于“托开”,把自己生气的情和各种恶念从主观面推向客观去观察。这样一“托开”,忽然觉得自己生气的那种情景和相状实在十分好笑,脸色煞白实在可怜,居然是可笑又可怜!大约前述的那位男人也是有“托开”的本领,如果他能去掉以逗女人之苦为乐的魔心,倒会是位构建自己人生美的人物。

我试着照这位哲学家的话,并且以那男人为榜样,从无我而至托开,又从托开返回无我,把一些喜欢争强好胜,面子虚荣等等托开去,推向客观来审视:我欲、我傲、我骄这些,都是生气的原因,看到别人生气觉得他们“大可不必”,却不能意识到自己的“大可不必”的相状;正因为这种“我”,使真我变形为严重的心理失衡,久久难以恢复;这“我”仿佛是武侠片上那种有魔性的绳子,越是在束缚中挣扎,就把那真我“系缚”得越紧,终于掉进脸色煞白、茶饭不思的烦恼深渊。如果敢于、善于修炼“托开”、“无我”,那么,就能在会生气的相状面前,始终保持一种宁静、寂然、祥和的心态,这大约是中国人都喜欢那“大肚能容”而致“开口常笑”的弥勒佛的心态原因。

于是,我想起了“无我”、“托开去”实在是一种人生美学:“我净”就能托开,托开就能“常乐”,如此,虽不求有多大的高寿,不减这十年的阳寿,于愿足矣!

“我”本清净

记不清在哪里读过一篇文章,题目是《把自己当做凡人》,其潜台词显而易见:这“我”本“不凡”,甚至超凡入圣了呢!应该说:“我本凡人!”继而又想,这凡人又是什么?孔子这位“圣人”本来也只是个教师,后人用得上他,才把他尊为“圣人”,他一生颠沛流离,到处碰壁,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个凡人。还有平庸无所作为之人,也是凡人,混世派、享乐派……这样说来,“凡人”二字可谓五花八门。“我本凡人”这句话还是说不清,道不明。

想来想去,还得从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来看“凡人”。笔者少年得志,爬上了个从七品(副的)芝麻官,于是自我感觉良好:虽不敢说入圣,却也自命不凡。待看到那折川剧《七品芝麻官》中的芝麻官本是个白鼻子的丑角,因此刺伤了我那“不凡”的心,只好用艺术的浪漫主义去解释它。“文化大革命”前后,我一下子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阿鼻地狱,尽管并不承认自己是魔,才开始感到“我本凡人”的真实意义:不凡,不过是一种对人生认识的误区;地狱的烈火有时仿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倒给悟空炼出一双火眼金睛来。只要“我本清净”,又何必在乎是魔是凡是圣!于是在后半生,不论在宦海中是浮是沉,或“文”山上忽上忽下,大体能以凡人的清净心对之:浮上来,爬下去,只能给自己霎时的心理满足,别人不会从心坎里认为你不凡,坐在轿车中和脚蹬一辆处处都响、只有铃铛不响的自行车一样,都同样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匆匆的行人来不及看你一眼;红得发紫、富得流油的“不凡”,在人生中也不过一刹那,专横跋扈不过是扭曲心态产生的可笑行径罢了。于是我给凡人的清净一个界定:只有清净的绿叶才是生机常在,凡人本清净!在浮沉中下得水,上得岸,无畏惧;名利场中走得进去,想出来就出来,不为名利役使;浮浪声中不沾沾自喜,退潮搁浅在岸上,不生莫名的悲哀,脂粉队、胡须族中都可调笑一番,却又不沾染,一旦萌生邪念,立刻对自己说:“我本清净!”很快恢复宁静平衡的心态。由此推己及人,也未尝有错!

前久,有位同行的“忘年交”,她不满于中学教师的位置,立志不结婚也要考上研究生改变现状,然而七八年来始终未能如愿,人熬老了,背上一大筐烦恼未能自拔。我告诉她,求上进本也是种清净心,考上了研究生也还是个凡人,如今的研究生处处都有,考不上也要有一颗清净心,“你现在筐里的鬼太多了,就像景颇族民间传说那样,传说中的鬼还能从花篮的洞里漏掉一些。而你的鬼却一个都不漏,搅得你日夜不得安宁,驱驱邪吧!恢复你的清净心。”她想了很久,终于告诉我她想结婚了,笑了起来。

“我本清净!”清净是生命和永恒的象征。

寻找宁静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全家为了逃避城市的喧嚣,回避公园、旅游景点的摩肩接踵,驱车到金殿背后的小树林,想寻找一片绿草如茵、林荫点点,却又可以窥视深邃蓝天的幽静所在。面前是一条不知谁修的汽车便道,土路上两道车辙中已经长满了青草。两面是低矮的小松树林,一阵阵松树树脂的香味和青草诱人的混合味道扑鼻而来,空气新鲜,沁人心脾,顿时令人头脑清醒,有什么比这更值钱的呢?气氛宁静,发人幽思,顿生出世之感,有什么比这更销魂的呢?于是我们各自寻找自己欣赏的安乐窝。没有多久,我的孙女突然恐怖地尖叫起来,没命地奔出了小树林。我出来问其所以,他们指指旁边的一些小土堆,我一看,上面还插有人名、年龄的小木牌。我明白了,这是无人领尸的枪决犯的小土堆。我倒也不怕,看了几个木牌,大都是二三十岁的罪犯,不禁心中叹道:“你们自己作孽呀!大好年华竟然就只能做松树的肥料!”这是死亡的宁静,心中毕竟有几分胆怯,只好另寻地方。

我们又找到一条阳光明媚的碎石路,这里大都是栗树林,有些松树为它们遮阴,路下是一个缓坡的山洼,路边还停有两辆摩托车,大约是情侣来这幽静的所在度周末,不知他们钻到哪个小树林里亲热、闭着眼睛听那唧唧的虫声和天韵去了。我们一家人也各自去找自己的喜好之地。外出游玩,我喜欢天马行空,独来独往,顺路而下,来到一片浓荫密闭的树林里,踏着柔软、沙沙响的干枯落叶,倾听着它们在窃窃私语,风吹嫩绿树叶的声音在上面和它们对谈。这是生机的宁静,心中忽生一阵莫名的愉悦,我试想明白它们在谈些什么。这绿叶说道:“我们的生活如此欢快。温暖阳光的金发覆盖着我们的脸庞,清风用它柔软的手掌抚摸我们的身躯,我们生活得无忧无虑,自由而又快乐!”那落叶用它有些沙哑的嗓子道:“我已经在枝头消逝,经历了生和死。我要告诉你:生命一开始,就有死的影子伴随着;生和死是分不开的双人舞,无常是这双人舞的伴奏音乐,只有知道死的生,这生才是珍贵的,也才是有意义的;了悟死的生,才会忙着去多做有意义的事,生命才充实,死的时候,才能无怨无悔,微笑着从枝头落下,‘化作春泥更护花’,不知死,焉知生?”风停了下来,那绿叶沉默了。

我从树荫下走出来,遥望那湛蓝而又深邃的天空,仿佛它深蓝的底蕴就是无穷无尽的秘密,这生和死的谜就躲在它的后面,难以猜透。然而,这山林却明明白白告诉我:谜底离我不远,旁边就是那死亡的宁静,那些犯法而死的人,未必知道他们会因此而死,所以,他们的生如此短促而又可怜;这里生机的宁静,却视生死为一体,所以生才显得如此蓬勃盎然。

返家之时,我忽然想起今日的休闲有些意思;大自然教我明白了生死的辩证法,平时没有时间去思索的,在旅游休闲的放松中,却可以得到。

忘却的愉快

记不清是多少年前,在电话上和一位朋友交谈,对她的私生活提了一点建议,话未说完,她把话筒一砸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猜想她一定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砸下电话的。这种十分尴尬的局面,在朋友中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我这个“厚脸皮”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困惑和难堪。只是觉得伤了她正流血如注的心而内疚,尽管是好心也不能原谅自己,得在适当的时候,找机会向她道歉,不论她原谅与否,我心才安。过了不久,机会终于有了,我向她诚挚地道了歉,她却笑着说:“我早就忘了呢!”我心里那沉重的大石头一下子放了下来,是忘却化干戈为玉帛呢!于是我们都笑了,笑得那么爽快!

感谢她的“忘了”,不“忘”难“了”,一“忘”就“了”!然而,世事总是对立面的统一:伤害了别人的人“不忘”,寻找机会道歉,“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这样,被伤害者纵然心小,也会因道歉而心理得到平衡而“忘了”,两人都“忘了”,就都有快乐;如果受伤害的人心胸再开阔一些,认定“说者无心”,把它既“忘”又“了”,不是既不折磨自己,又不烦恼别人?所以还是以“忘”为“了”,才是快乐人生的上上之策。如果始终把这些事萦回于心,冤冤相报,仇恨从此而起,岂不是自寻烦恼,又和别人过不去,谁都不快乐吗?

“忘了”好!过去数不清的个人恩怨都丢开,一时说不清的是非曲直都拉倒。“忘了”好!忘了心清净,忘了无烦恼;冤冤相报何时了!

忘了,就是古代哲人说的“无相”,它是寻求快乐人生的“心地法门”!

借用“心理代偿”

现代心理学揭示一种人类共有的求得心理平衡的“代偿”现象:钱包被小偷偷了,非常难过,朋友会劝你,不要难过了,折财免灾,也许你丢了这点钱,会免除了灾祸呢!一想,也可真是,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愉快心情。这就是用未知真假的免灾心理,代偿了实实在在的因为丢钱而引起的心理不平衡。

有人说,这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其实,也未必全是。世上的事大都是祸福相倚,得失相伴,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失也必有一得。丢了钱,经过代偿,平静下来,总结经验教训,采取措施,以后就不会丢了。如果笔者没有三次丢自行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不会有当今的新潮车。在我们现实生活中,如此得失互偿的事是经常发生的,这是“心理代偿”现象的客观依据。当然,“心理代偿”既然是人类的普遍现象,那么,纯粹的代偿也是经常发生的,只是因为人们文化层次的不同,代偿层次也有高下之分。阿Q挨了假洋鬼子的几下“哭丧棒”之后,用“儿子打老子”做心理代偿,只因为他处于那个时代社会最底层又是没有文化的一个可怜虫,他的社会地位和文化,在那个时代,只能有如此的“代偿”层次。尽管他的代偿层次成了一个千古笑谈,但毕竟因此得到解脱而愉快起来,否则他只有自杀或去杀人,或永远悲戚不止。鲁迅所说的“国民劣根性”,只能说他的代偿层次“精神胜利法”之低下,但没有把心理代偿的人类精神现象和“国民劣根性”画上等号。

善于用有文化层次的“心理代偿”,平衡你因悲戚而失衡的心态,也许就能找到一种寻求快乐人生的途径!

朦胧的快乐

“烟笼寒月月笼纱”,这是月夜的朦胧之美。白天那清晰可辨的景物,那美丽的红墙绿瓦,依依垂柳,碧波白鹭,还有那令人恐惧伤情的破碎的山谷,荒凉的山冈,悲伤的坟场,美的,悲哀的,丑恶的,在朦胧中,差别消失了,花非花,物非物,烟非烟,血泪斑斑的湘妃竹和凤尾竹同是一个倩影,一切都在是与不是、似与不似之间,让人忘了旧时清晰景物,在这种朦胧之美中,得到一种平静的愉悦。

此情此景,令我想起了和一位旧时朋友的几次邂逅。第一次见他,我几乎愤怒得要发狂,真想过去扇他几个耳光,以消数十年心头之恨,因为他蓄意制造的假案,让我坐过牢,被不明真相的人打得遍体鳞伤,背了几十年的黑锅,含辛茹苦了一辈子,改正之时,却已是垂暮之年。一提此事,不禁心如刀割,如今亲见其人自是悲愤难禁。但毕竟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旧时伤痕涌血不止。有人劝我忘记过去,可是怎么也忘不了。但是仔细回忆,旧时的春风得意和刑狱惨状,却又仿佛全都笼罩在一片迷茫的朦胧当中,一切都仿佛没有差别,只留下那种朦胧之美。我因这种美感的诱惑而笑了:往事如烟又不如烟,都在虚实之间。以后朋友在一起谈往事,我就把这些苦难的往昔作为笑话,大家一笑了之。以后见到那位造假的朋友时,那朦胧的愉悦把过去的苦难带进了一个无差别的境界,我却能如无事一般,谈笑风生,一种平静的愉悦在心中升起。对于那位朋友来说,已是“往者不可谏”,他抱歉也已无用,只要大家都明白,就算他装糊涂,也不想去管他,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大家在朦胧的不言中,求个人生的快乐与愉悦。

朋友,如果你对往事还耿耿于怀,不妨试一试!

“不要放在心上”

有人在感情上受到伤害,心中烦恼又悲哀,人们常用这句话去劝解:“不要放在心上!”这是一句很普通,却极富哲理的话。古代哲学家称为“无住”——莫在心中驻留!只要不在心中驻留,就可以做到“无相”——仿佛没有发生过这事。这是寻求快乐人生的重要途径。

往事是自己的历史,正在发生的事也会在瞬间成为历史,历史是一种智慧,可以从中得到教益。得到智慧之后,不论悲欢都要抛开,“不要放在心上”,才能得到人生的智慧,才会有一个快乐的人生。从寻找智慧的角度说,往事不如烟;从寻求快乐人生的角度说,往事若烟又如梦,要让它们像“过电影”一样,如果有一幅“朦胧之美”的镜头,就迅速拍摄下来,继续“过电影”。心眼比针眼还小的人,喜欢在一些伤心的镜头面前,流连忘返,这样就会线过不去,针过不来,这“过不去”就是快乐人生的孽障。

成功的满足与欢乐也会很快流逝过去,因为人生的悲欢离合,不论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有如滚滚东逝水,从来也不会回头看一眼的。因此,“不要放在心上”的“无住”,是符合人生流程的客观规律的。如果事无巨细,都放在心上,那么,正如李清照说的,“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如今,喊“活得累”的多半是女性,这是她们那精细和多愁善感的女性特点赋予的。其实,女性纤细如李清照者,应学她“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放和“不放在心上”无住的一面,如果老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人生就很难得到快乐了。

“不要放在心上”的“无住”,也许能为你在一些烦恼中得到解脱。试试吧!

黄昏时节华亭寺

外出旅游,我既喜欢集体的“旅”,大家在车上有说有笑,又愿意天马行空一人独自去“游”,搜寻和品味心中的感受,特别喜欢逛寺庙,考察其蕴涵的历史文化变迁、内涵和塑像艺术,唯独没有在寺庙住过。这次因事去西山华亭寺,“挂单”两个晚上,那感觉却是十分特别。

晚上六点半,山门全闭,游客和香火的繁华已经荡涤殆尽,在山坳密林中的华亭寺静悄悄,一点风也没有,眼前的树木、大殿、池水,仿佛定格、凝固成一幅静物画。我忽然有一种失落的惆怅,越是寂静,这种失落感就越是强烈。调整一下心态,又落进享受山坳古寺宁静的空寂之中:心物两静,最是闪现独特思绪和灵感的时刻。最引人注目的是:夕阳余晖把大殿和树影拉得很长很长,我成了一个无限伸长的巨人,上半截竟然伸进那远离我几十米的圆形放生池水中,这巨人的影子有一半纹丝不动,一半却被池水中鱼儿搅动,轻轻摇晃着,忽而捏扁,忽而又搓圆或者破碎。我对自己的影子从来没有如此吃惊过,接着淡淡一笑。朝阳也曾经把我幼年、少年的影子拉长了,那时觉得很好玩,小伙伴还互相踩那长长的影影儿,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影子。如今在这孤寂的巨人面前,却猛然涌上了一种无奈的慨叹:这长长的影子,给人一种虚幻的欺骗,夕阳落山后,就忽然消失了,只留下树林上天边金色灿烂的晚霞。这晚霞也倏忽变得灰暗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淡淡的一层薄纱。云非云,雾非雾,烟非烟,蔓延着笼罩了这山坳的树林和古寺。原来,这华亭寺在虚云和尚重修时,挖出一禅碑,有“云栖”二字,虚云曾改名为“云栖寺”,原来这云就是那么“栖”的。还没等“云”笼盖这山坳,天,很快又昏暗了,大殿,花树,池塘,一切景物尽都一齐没入这昏暗之中。令人惊奇的是:这灿烂、朦胧、昏暗的交替,只是不经意间的事,只有在这山坳之中才会有。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一生,苦难、挣扎、奋斗,瞬间的成功、幸福,还有那永远伴随人生的平淡,就仿佛是这不经意之间的交替。在脑海中,那才消逝的拉得很长很长的身影,又化作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当它经历了欢畅若狂的奔腾澎湃,穿越乱石的阻塞幽咽、沙滩淤积的分流和枯竭,借助这一抹淡淡斜晖、朦胧与昏暗,来不及回头看看、品味两岸风光,如今,终于进了这平静的放生池中,进了这解脱之境。此时,那人生的行色匆匆,也迅速隐没在朦胧和昏暗之中,它仿佛不是自己的经历,倒像是朦胧中的那身外之物一般,纵然你千般睁圆眼睛辨认,仍旧迷茫和陌生得让人扼腕叹息:“那过去仿佛是别人的,却又像是自己的!”时光,竟以这样无情的速度编织人的一生!

然而,这山坳中华亭寺的独特的寂寥和平静,朦胧与昏暗,却又把夕阳夸大的虚幻景物、人生的皱褶慢慢熨平了:它把起伏波动的思绪消减成有如放生池中鱼儿泛起,闪着神秘暗光的涟漪。我笑对自己私语:“人生,本就是这样的,一切都在迅速的消失中走进朦胧与昏黑,最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差别。”一面想,一面信步回到挂单房,虽有蚊虫干扰,却睡了个好觉。

《脑筋急转弯》和“第六感觉”

有一本孩子的书叫《脑筋急转弯》,和孩子一边读,一边玩,受到极大的震撼!

“世界上最长的车是什么车?”孩子问。我们都按惯常的思维猜“火车”,孩子提醒道:“莫往火车、汽车想!”这就奇了:马车、自行车就更短了,都猜不出来。最后孩子“放公鸡”道:“堵车!”全家哗然大笑。细想起来,这种思维游戏包含着很深的哲理:“堵车”既是“车”,却又超越了“车”这个名词的名相概念。这种“超越”给人们带来了思维牢笼的大解脱,因而产生了愉悦的大笑;它是一种创造性的思维方式。这不禁使我想起了我国佛家禅宗用“参话头”训练这种创造性思维的“公案”故事,有一则是这样的:宋朝宣州刺史陆亘是南泉禅师的弟子。他请教南泉:在一个口小肚大的瓮里放进一只刚孵出的小鹅,这鹅在瓮中长大了,出不了这瓮,请问有什么办法既不打破瓮,又不伤鹅而使鹅从瓮里出来呢?如果按照惯常的逻辑思维,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然而,如果“跳出三界外,不入五行中”,发挥思维和语言母体的多子性和功能多样性,跳出名相逻辑思维的束缚,用创造性思维来回答,就有另一番情趣。南泉禅师就是这样,这时,他叫了陆亘一声“大人”,陆亘道:“下官在此。”南泉道:“哪!这只鹅不是出来了吗?”南泉这种训练弟子开悟的方式和《脑筋急转弯》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也许,这种“急转弯”是从“参话头”中得到的启发,不过,凡是跳出单一的思维牢笼,就可以得到彻底精神自由的精神状态,也必然产生不同程度、不同性质、给人愉悦的创造性思维。

陆亘开悟了。陆亘悟的是什么,后文没有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百个人读《哈姆雷特》,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至少会产生一种愉悦的大笑,这正是一些小品给人带来并不完全相同的愉悦的缘故。如果进一步地思考“为什么”,并且知道了“为什么”,就可以有意识地、纵横捭阖地训练自己和孩子的创造性思维能力。于是,我忽然想起了“第三只眼睛”、“第三只耳朵”、“第六感觉”这些词汇。

它们同样是一种跳出惯常单一思维的创造性思维方式,佛家和人们称之为“悟性”,艺术上称为“灵感”或“找到感觉”。用这种“第六感觉”看一幅画,听一首乐曲或感悟一种事物,它必然要从五官感受的客体出发,而后超越客体形成自我独特的感受,它的创造正是表现于“超越”,它和逻辑分析辨认的思维方式的方向相反,是一种当今人们说的“整合”性思维。这种思维方式也存在于一切领域中,有—本叫《第六感觉》的书,就有详细论证,瓦特看见开水掀开了壶盖,得到了“灵感”,发明了蒸汽机,就是这种思维能力的显现。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思维能力,只是没有开发它,或者被单一的思维所僵化。《脑筋急转弯》和禅宗的“开悟”方式:它们先把人带到逻辑思维的绝境,把人困在一个四面都是铜墙铁壁的深渊之中,然后开启你的“第六感觉”,张开那强大的羽翼,飞向一个广阔的天地。如此开发、强化这种“第六感觉”或“悟性”,是开发创造性思维的一种方法,不妨可以试试。

放风筝

蜈蚣

不时闲来坐花间,放得蜈蚣青云端。

摇头摆尾乘风去,千里东风一线牵。

佳人

一头青丝洒满天,两潭秋水惹人怜。

春风最识佳人面,独拥怀中睡云间。

寿星

白发拐杖犹钻天,红衣宽带只等闲。

笑说乘风归西去,只颁垂髫野鹤天。

大头和尚

一个脑袋半拉天,满盘皎月两星眼。

咧嘴开怀笑不尽,结趺端坐白云间。

俏姑娘

蓓蕾初绽豆蔻年,探寻世事眼睁圆。

不识人间烟火味,偏却飘摇云雾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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