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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 十 六 蒙古牧羊犬与藏獒——同宗同祖

蒙古牧羊犬与藏獒(原生蒙古牧羊犬与改良藏

獒)的比较:二者同为六个月左右的幼犬,右前方为藏獒,左后方为蒙古牧羊犬。

考虑到此书出版后可能会出现的一些关于蒙古牧羊犬与藏獒孰优孰劣的讨论,并提前对一些藏獒爱好者的可能的质疑予以回答,我认为有必要对蒙古牧羊犬与藏獒的关系做一个分析性的说明。

一些经常讨论藏獒到底能不能打败狼的藏獒的极端推崇者恐怕不知道,在长期以狼患著称的北方草原上,长久以来,驱赶并杀死狼只是蒙古牧羊犬在牧场上生存下去的一项像吃饭一样习以为常的基本技能。

在2000年,呼伦贝尔草原鄂温克旗的两头牧羊犬甚至咬死了一头夜里偷袭羊群的猞猁。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不止一次看到草原牧羊犬将狼杀掉之后独自叼回营地的场面,可以想象它们拥有多么强壮有力的颈部肌肉。

在一些猛犬论坛,“蒙古牧羊犬和藏獒谁更厉害”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我个人认为,不同犬种之间只有个体上的差别,没有品种上的绝对优劣之分。

由于众说纷纭,最后总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以至于有朋友提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让它们干上一架。

首先,显然这种尝试并不具有可行性。我们永远无法找到两个合适的代表,究竟什么样的个体可以成为各自品种中的代表。

而且,它们不是斗犬,不过都是在特定的地理环境中长期形成的适应当地气候和条件的一种护卫犬。

另外,无论怎样,选择一个什么地方打斗,都是不公平的。

藏獒(我是指真正意义上的藏獒,没有经过人工改良的原生犬)到平原之后,会因为空气的含氧量过高而发生肺部病变,出现醉氧(指生活在高原缺氧地区的生命体,身体为了适应低氧的环境,代偿性的红细胞携带氧的能力增强,以满足身体的需要。当从高海拔到达平原后,空气的氧含量提高,而机体还没有适应这个高氧环境,红细胞仍然在高效率高质量地运送氧,这样就会“醉氧”了。症状为疲倦、乏力、嗜睡、胸闷、头昏、易饿、腹泻等。“醉氧”其实就是“氧中毒”,同高原反应一样,也是人体正常的生理反应。虽然对人体的危害远不及高山反应大,但如果不注意,也会对身体产生不良影响,甚至危及生命)现象;而毫无疑问,适应了平原气候的蒙古牧羊犬到了高原,同样会因为高原反应而极度不适应。

所以,这种想象中的对决像关公战秦琼一样不可实现。

在前段时间藏獒被“藏獒神教”的教众们奉为神犬炒作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不断地提到它的藏语名字:多启(藏语发音),译过来意思就是拴起来养的狗。

而蒙古牧羊犬则是一种无法拴起来养的狗。

在我造访一些营地时,那些牧羊犬在最初的凶猛扑咬被主人的鞭子或者木棒击退之后,并不就此罢休。在蒙古包里,我从包门缝向外张望,其实它们并没有走远,仍然虎视眈眈地向这边观望,那凶狠冷漠的目光总是让我这个自认为已经见过太多猛犬的人不寒而栗。

我很明白,只要有机会,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在我的身上留下可怕的伤口。

事实上,很多营地上的牧羊犬,在有陌生人来访时,主人除了大声地呵斥,以皮鞭和木棒击退它们的进攻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种牧羊犬是根本没有办法拴起来的。

正如它们的主人告诉我的,在度过对人类略有依赖的幼犬期之后,即使是它们的主人,再想抓住并将它们拴起来也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它们成为一种半野化的家畜,尽管仍然护卫营地、驱赶野兽,在营地迁徙时一同跟随,但从此不再接受人类的束缚,它们那戗乱的被毛不会再让人类触摸。

不过,它们似乎并没有变得冷漠,也没有离开自己的主人和主人的营地,在主人受到威胁时也会舍命一搏,它们仅仅是不再让人类的手接触它们的头颈,人类在它们的世界里代表着束缚,人类从此再也无法将项圈戴在它们的脖子上,它们成为连主人也抓不住的牧羊犬。

它们在保持着这种自由野性的同时,也从人类那里获取食物,但它们是不同的牧羊犬,它们拥有与众不同的荒野的气质,而这一切不仅仅来自它们凶悍的外表,那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只属于荒寒草原的气质。

在草原之上,这样连主人也抓不住,也无法拴起来的牧羊犬并不在少数。

但它们一直在卫护着主人的营地,它们仅仅是不能容忍让自己的自由被束缚。

事实上,即使是一些专家——假如确实有这样的专家存在的话——也无法分辨蒙古牧羊犬与藏獒。

这些年我看过数不清的蒙古牧羊犬,也在早年去过的青海、西藏和甘肃等地,见过原生的藏獒,但我几乎也无法分辨蒙古牧羊犬与藏獒。

它们实在是过于相像了。

不过,现在要想辨别起来就非常容易了。

蒙古牧羊犬和藏獒非常容易分辨。经过各种“专家们”不断培育改良的藏獒正向展示犬或者宠物犬的方向发展,为了符合大众的审美需求,它们的体形更加高大(甚至超出骨骼所能承受的极限,不再符合生理力学的标准),颜色漂亮,当然,在这些有目的的繁殖选择中,它们失去了曾经的凶猛与强悍。

从2005年到现在,人们目睹了一个类似当年“君子兰热”一样的藏獒繁华梦。

藏獒,这一更适合高原地区的护卫犬种,现在不得不面对由于各种急功近利的炒作和无序繁殖行为带来的后果——优良基因的流失,种群品质的衰退,运动机能的下降。

这种青藏高原上的原始护卫犬种,在一段时间里,由于贩卖者的炒作,媒体的推波助澜,无知大众的盲从,竟然拥有了独立于犬科动物之外的进化分支,甚至传说两头藏獒就可以击败一头虎,甚至杜撰出当年成吉思汗曾经组建过一个3万头之巨的藏獒军团征战四方,成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诸如此类的各种传说。

这种狗一夜之间几乎无所不能,成为东方神犬,成为警方的后备犬种。

但很多人淡忘了此犬长期生长于青藏高原,因为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等因素,造就了其适应高寒低氧环境,野性难驯等特性,并不适合平原饲养。

近几年,我也看过一些藏獒展,那些展出的藏獒确实漂亮,体硕头大,长毛飘逸,而上图中右侧第一头即为本章首页中那头藏獒幼犬。拍照时为一岁。

下图即为本章首页中那头蒙古牧羊犬幼犬。拍照时也为一岁。

从照片中可以看到二者的明显区别,但这两头狗仅仅是各自品种中的一个个体,不具有普遍性。

且都具备人们所说的大三吊“吊嘴、吊眼、吊颈”的特点,总之看起来是体形大得离谱,毛长得变态。

其实很简单,根据我的观察及与一些业内人士的交流,这不过是一些饲养者急功近利的短期改良结果,这些藏獒也许不能称之为藏獒了,它们不过是混入了圣伯那犬(巨大的头颅)、高加索牧羊犬(高大的体形)、纽伯利顿犬(松垂的头皮或颈皮)、纽芬兰犬(巨大的毛量)等诸多犬种血统的混血改良犬种。

这种仅仅是为了迎合大众的审美趣味而培育出来的观赏犬种不再凶猛,由于过大的体重,仅仅是行走就已经让它们气喘如牛了。

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即使现在,媒体上还是经常爆出藏獒天价的神话,无外乎有人欲以上千万的价格购买,而主人丝毫不为之心动的有价无市的版本。

我不知道,这种狗是否真的值上千万元。

这种攻击性极强的狗其实仅仅适合一些拥有别墅和大型工厂等开阔场地的人士饲养。

记得前段时间一头重庆的藏獒从八楼楼顶跳楼而下,砸伤人之后殒命。饲养它们,至少应该给它们一个可以安全栖身的场地。

有一天,恐怕我们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一头真正的藏獒了,藏区的种源已经被搜刮殆尽,獒场里的血统已经不伦不类。

也许我们只好通过返祖的方式一点点地培育出来,或者简单一点儿,去尼泊尔进口吧。

业内人士恐怕都很清楚,全国现在大概也有上千家(成规模,此处不指那些拥有一夜暴富梦想的散户)獒园犬场吧,一年要生产出多少各种各样的藏獒来,哪个繁殖者敢说自己的藏獒没有优选、改良或者混血,而又有多少头藏獒真正地被卖出国外,或者进入广大中国的寻常百姓家。

像当年的君子兰、彩虹鹦鹉或者现在刚刚崩盘的普洱茶一样,一切不过是炒作而已。

现在真正被套牢的恐怕是那些等待一个梦想的饲养散户吧。

神话加上不负责任的媒体炒作,恐怕现在大众的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了,你真从哪个深山牧场弄一头原生的藏獒人家还不认,说你是没有切割臼齿肯定不能秒杀老虎甚至都打不过狼也成不了警方的后备犬种的藏狗,更别想卖出一千万来。

人们现在只喜欢那种体硕个大,肩高过80厘米的家伙。最近在云南某个藏獒基地又培育出一头肩高达到90厘米的巨犬,我看过照片,那藏獒的后腿因为要承担巨大的体重已经有些变形。

想起前段时间在一个犬展上看到的一头阿拉斯加雪橇犬,大得吓人,那主人称全国也没有几头,体重160斤。

别说全国没有几头,国外根本就没有这种肥硕的阿拉斯加犬。能把阿拉斯加雪橇犬养到如此变态的恐怕也就是中国饲养者了。

神话其实已经破灭,现在随便在哪个狗市都能看到藏獒,曾经令平民望而却步的天价藏獒,现在随便一两千元就能买到一头品相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幼崽。

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血统混乱的藏獒就要被当做肉狗出售了。

引用在一个猛犬论坛上一位朋友的慨叹:这一切究竟是藏獒还是葬獒。

在我决定要出版这本书时,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忧虑。

此书的出版是否会影响到蒙古牧羊犬,钻营者是否会像当年进藏区的贩藏獒者一样拥入草原,掠夺性地收购,对蒙古牧羊犬的种源进行毁灭性的破坏。

后来的事实证明,显然,我多虑了。

2008年,一个呼和浩特的狗贩盗用我拍摄的蒙古牧羊犬图片在网上出售,并标出20万元的价格。他本以为会续写藏獒天价的神话,不想却成为网上的一个笑料。

因为藏獒的过度炒作而出现审美疲劳的人们,恐怕在近期内不会再对中国的这一原生犬种进行炒作了。

这是一个合适的时刻。

出版此书,让人们了解到在草原深处还存留着这个优良的犬种,让人们看到正在消逝的古老游牧文化,珍惜我们的家园。

提到藏獒,一定要提到倪正先生,在藏獒的神话热潮中,他几乎是唯一理智的声音。

我是在大约2005年的时候看到编辑冯海燕女士邮寄给我的一本倪正先生所著的《藏獒画册》。当时,藏獒还未火得一塌糊涂,记得冯海燕女士跟我说,她是在书店的家畜养殖柜台上找到的这本书。

当时我正在准备出版自己的长篇小说《黑焰》,那是一本关于藏獒的小说,1999年完成,本来是写来准备给《儿童文学》连载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未能连载,一直被搁置。

我本来以为中国第一本关于藏獒的小说是我的,但出版却比《藏獒》晚了两个月。

看到倪正先生的藏獒画册,我也萌生出出版一本蒙古牧羊犬图册的想法。

长期以来,到哪里我都喜欢拍摄狗,甚至在布达拉宫里,我也拍到一头生活在佛祖脚下的狗。

但在当时,随着藏獒热的升温,我想此书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版的。

那时,正是藏獒最热的时候,而大量犬贩发现蒙古牧羊犬竟然与藏獒如此相似,重要的是此犬更加适合平原气候,而利用此母系犬为母本生产的小犬铁包金色素沉淀更加稳定。

当时已经有大批的犬贩拥入草原,大量收购蒙古牧羊犬外出贩卖,在那种时刻,再出版此书,对蒙古牧羊犬的种源无异于雪上加霜。

2007年仍然有河北人进入草原买狗,但明显已经零落。

现在,藏獒热应该已经走入谷底了,当神话破灭的时候,人们也开始反思了。

当无利可图时,我们才想到犬种的保护。

但是,在藏地深处,又能找到几头像样的藏獒。

大家已经在各种各样的电视节目里看得多了,很多动人的故事,怎样历经艰辛进入藏地最深处,找到最纯种的藏獒,又怎样说服淳朴的藏民出售给自己,带回内地的故事。

有多少头藏獒就这样被永远地带出它原来的出生地。

我写下这些,只是希望,蒙古牧羊犬不要再步藏獒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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