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喂了亦心一点汤水之后,哄他睡着了。拍拍亦心的小小身躯,小安脸色有些黯然,“他还没有走么?”
叶之行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还没呢,都快一天了,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不肯动。”
小安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叶之行拍拍小安的手背,宽慰道,“那个时候,他一定什么都没想起来。现在,他不是很懊悔么?”
小安撇撇嘴,“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又是苦肉计?又被慕斯琪指使着,想要继续伤害我们母子一次。”
叶之行的眼里微带震惊,“小安,那是邵谦啊,你怎么能,这样的怀疑他?”
小安抱紧了身躯,似乎感受到了丝丝的凉意,“一日被蛇咬,百日怕井绳。”
叶之行叹了口气,眉头微颦,“那你打定主意不再理睬他了?你确定你能忍心?”
小安轻快的一笑,眼里带着些热力,“我心中的蜡烛被他用一盆冷水给浇灭了,接下来,就要看他能不能用一把火再次点亮了。以前总是太过执着,中总觉得一个人一生只爱一个人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却不知道,也许,人的一生,不知道要有几个爱人。就像是穿鞋子一样,试探中才会找到最切合的一双。这次,要看看老天爷给不给全新的阮小安和顾邵谦,再一次机会。”站起来,小安朝叶之行一笑,“我出去看看他,不能让他就这样饿死了。”
门打开,一双鞋子出现在他的眼前。顾邵谦猛地一抬头,看见小安站在他面前,面容严肃。“在这里干什么?你又不是门神,难道想辟邪啊?”
顾邵谦疲倦的脸上顿时点亮了,有些急切的站起来。大概是蹲了太久,膝盖有些不灵活,一丝刺痛从下面传来。他的眼里带着热力,看着小安,“你肯见我了?”
小安轻轻一笑,“为什么不见你?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想起一个月前的婚礼,顾邵谦脸色微微发白,“我,我那个时候,什么也不知道,我被蒙蔽了,所以——”
小安轻轻一笑,打断他的话,“所以,是慕斯琪和叶欢颜的错了。”
提起那两个人的名字,顾邵谦的眸子间出现一丝戾气,“当然,她们两个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小安摇摇头,略带无奈,“其实,他们也是可怜人,都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被爱和恨蒙蔽了双眼。不过,相比起她们,你不觉的你错的比他们更狠吗?”
顾邵谦神色一僵,脸色隐隐发青,带了些无言的懊恼和悲哀。“是,我错了。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她们的证据是那样的天衣无缝,不然,我绝对不会忍心伤害你的。”
小安无奈的笑出声来,笑声带了几丝悲哀。她说,“我恨得不是她们,她们恨我,对付我,很正常。我恨得是你,是你顾邵谦!是你不相信我。即使你不记得一切了,即使有着再怎么确凿的证据,只要你爱我相信我,就不会这样!邵谦,是你不信我的,是你把我和亦心推开的。那么多年,那么深厚的爱,那些心灵想通的时刻,却比不上一点血型的证据,顾邵谦,是你可悲。”
望着顾邵谦的俊颜,小安声音也有些哑了,“无论多么远,多么久,无论是现在还是下辈子,无论邵谦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我见到你,我就知道是你。邵谦,你忘记了我。”
手指无力的垂下,顾邵谦怔怔的看着小安,无言以对。是他错了,亦心没有见过他,尚且还能凭着父子之间的纽带,迅速的找到他。可是他,却不顾那样的纽带,不顾自己心底的声音,选择了不信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可怜,更可恨。没有人逼他走到这一步的,做出选择的人,是他自己。
抬起头来,目光渐渐凝聚,顾邵谦望着小安,嘴角微微上扬,“那我还有机会记住你吗?”
小安向后退了一步,微微一笑,“也许吧。”
顾邵谦点点头,笑容诚挚,“那么,等我。”
病房的大门随即“砰”的一声关上,医院的走廊上再次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清冷的,和他的心一般。
眼前是一片无尽的白色,从天花板弥漫到墙壁,到处都是无尽的粘稠的沉重的白色。白白的,惹人心烦意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感觉自己是一个在荒原上行走的人,虚脱,完全没有力气,听也听不见,看也看不见,只是完全下意识的走着,仿佛除了继续走下去,再也没有任何的选择。
眼前突然一亮,脑海中似乎有些晕眩,一种巨大的疼痛贯穿了他的身体,那种感觉,又来了。
顾邵谦用力仰着头,似乎想要驱走这样的感觉,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自己仿佛是躺在手术台上,灵魂却已经飘出了天外。自己眼睁睁的开着手术台上的男人,鲜血汨汨的从身上流淌出来,身上随处可见巨大的伤口,无数根管子插到身体里面,鲜血进进出出,医生们从他的体内,取出一颗颗的子弹来。
男人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是他的口中,还喃喃的说着话,一个小护士有些好奇的凑近,想听着这个昏迷的英俊男子到底念念不忘着什么,凑近,她听见他口中,轻轻的,温柔的喊着,“小安,小安……”
顾邵谦的心猛地抽紧。原来,即使在濒临死亡的情况下,他最后想到的,还是那个名字,还是那个人。可是,他却将那个人,给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