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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捕风捉影——麦克马丁七人案(7)

助理检察长列举了两名被告的种种犯罪活动:各种形式的性骚扰、拍摄儿童色情照片、将孩子们送到别的地方供其他人虐待、威胁恐吓孩子们保守秘密……拉伊儿告诉陪审团:“麦克马丁幼儿园周围的大树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也遮掩了他们的罪恶活动。”她说即将出庭的孩子们的肛门上都有伤疤,而医生们从这些伤疤上“找到了性虐待的证据”。“孩子们将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告诉你们。雷蒙德·布克是如何对他们施行性骚扰的。”

“背叛!无耻的背叛!”拉伊儿提高了嗓门,“这些无辜的孩子将他们的信任交给了这两个老师,但老师却背叛了他们!……一位母亲看见她的两个女儿相互口淫。另一位母亲听见她的孩子一到大便时就叫疼,她还将告诉你们,她的孩子不愿去幼儿园,不愿坐在父亲的膝盖上,她的孩子跑过房间,一边唱着:‘你说你是谁,你就是谁。你是个裸体的电影明星……’

“一位母亲将告诉你们,她的孩子夜夜做噩梦。另一位母亲将告诉你们,她的孩子严重肛裂。还有一位母亲将告诉你们,她的孩子上完厕所后,她在马桶里看见了血……

最后,洛杉矶的人民将要求你们,送回101项‘有罪’的裁决。”

第二天,佩姬的律师迪恩·格茨发言:

女士们先生们,昨天,卢宾女士说,这个案子是关于信任……不对,这个案子不是关于信任,这个案子是关于“受害者”。你们的任务就是决定,谁是真正的受害者。

迪恩将一大块纸板搁在架子上:

受害者:

布克夫人

教师们

孩子们

家长们

曼哈顿海滩警署

国际儿童医院

“我方的立论点是,所有这些人都是本案的受害者。”迪恩说,“第一位,布克夫人。慢慢地,你们就会了解佩姬·布克。她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有人说她话太多,絮叨,聒噪。但你们将会发现,她很热心,很善良。她不可能虐待孩子们,她爱他们。她也不可能虐杀动物……

“你们还将发现,钱都花到了什么地方,被谁花了。”

迪恩放上另一块纸板:

专职办案者:

地区检察官3名

地区检察长办公室侦探5名,临时抽调者14人

国际儿童医院工作人员2名,临时抽调者20人

洛杉矶地区警署侦探22名,共调查了695户家庭和4所幼儿园

曼哈顿海滩市警署侦探1名,临时抽调者4人

联邦调查局官员2名,临时抽调者7人

重点搜查对象:

21处住宅

7家单位

37辆车

3辆摩托车

1个农庄

搜查目标:

儿童性骚扰作案工具

儿童色情照片

磁带,记录,日记等

被宰杀的动物残骸

银行账户记录

…………

迪恩照着他手中的笔记念道:“被访谈者:450名儿童,150名成人。辨认案犯照片:49套。被调查的银行户头:若干。被拍摄的犯罪现场:82处。重点调查地点:教堂一处。一般调查地点:3座教堂,两间洗车行,两家超市,两个机场,一个国家公园等。查验的色情照片和录像、电影等:数千。实验室化验物品:20条幼儿园用毯子,小孩衣服、床单、地毯等若干,以及拖布、厨房蹭鞋垫、笔记、土壤样品、被子、内衣裤、动物骨头等。挖掘:一处。”

“所有这些调查和搜查都毫无结果。”迪恩抬起头来,“他们查找过秘密通道和地下室,他们监视雷蒙德·布克以及他的家人朋友达135小时,他们请来了各种各样的专家咨询,他们调查了房地产资料、水电费记录,调查了布克家的亲戚、朋友、熟人,调查了其他可能的案犯、嫌疑犯,调查了各种车辆。他们甚至花高价从黑市大量购进色情照片和录像,”即1984年市执行检察官伊琳娜·芭瑞特所说的警方已经掌握的“上百万张”麦克马丁儿童色情照片,“以从中找寻与麦克马丁幼儿园孩子们有关的图片。以上所有这些的花费一共是100多万美元,结果呢?他们找到了什么吗?”

迪恩举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做成一个圈:“零!什么也没找到!我们总以为,这些政府部门拿了我们交的税,都用到了应该用的地方。他们的所有这些调查,因其一无所获,到头来都成了被告方的证据。就这一点而言,对我来讲,确实,用到了应该用的地方。

“从1983年的8月17日到9月7日……曼哈顿海滩警署侦探简·霍亚格查访了12户人家,没有任何人提起过性骚扰,也没有任何人提到过佩姬·布克的名字……换句话说,在哈里·库西梅耶署长签署那封著名的调查信函之前,麦克马丁幼儿园没有性骚扰!……

“警方发给家长们长达9页的问卷。家长们一边填写,一边将孩子领到另一间房间,连续盘问一小时,甚至两小时……

“家长们为什么带着他们的孩子去国际儿童医院?因为警方和公诉方说,他们是专家,他们有漂亮的大楼,他们还有这个专门的机构,叫做‘儿童性虐待诊断中心’……每次与孩子面谈之后,柯伊·迈克法兰便出来对守候在外面的父母说:‘某某先生和夫人,非常抱歉,我将向你们报告一个坏消息。你们的孩子被性骚扰了。’……每一次,无一例外!……她们从不给父母看录像带的全部,她们用‘快进’跳过一开头孩子们否认性骚扰的那一段……于是,做父母的就相信了她们的话。

“然而,儿童医院的工作还远不止是面谈,他们还有一位为孩子们做体检的阿斯特里德·黑格尔博士……她在每个孩子的诊断书上都写下了‘性骚扰’。

“你们将会看到一些预审时的录像带,看到那些孩子们在证人席是如何出尔反尔,或神情轻松地讲述一个远远超出人们想象的恐怖故事……孩子们还说,他们被整班整班地带到别处受虐待,但问题是,幼儿园允许家长随时接送孩子,他们是怎样在家长到达的时候,将孩子们从‘别处’毫无伤害地、完整无损地变回来的?有13个孩子谈到了‘裸体影星’的游戏,但问题是,每一个孩子讲述的具体游戏内容都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最后,迪恩又回到列有“受害者”的纸板:“我为什么将曼哈顿海滩警署和国际儿童医院列为‘受害者’?因为他们很可悲,可悲地相信他们的所做所为都是正确的,可悲地相信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法律和正义。”

7月20日,第二个星期一,代表雷蒙德的丹尼尔·戴维斯致词:

早晨好,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你们中的一些人可能已经预料到了,我和我的前面两位同行一样,大概会讲整整两天,甚至三天。

(陪审员们皱眉、作不耐烦状)

……我也想谈一谈这个案子是关于什么。这个案子是关于——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地方不符合情理,不符合人们的常识。而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形,我们便知道,真相尚未显露……

在审判结束以前,你们将明白,谁应该对本案的‘不合情理’负责任……当有人对一位家长说,他的孩子被性骚扰了,想一想,这句话将会对那位家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而如果他的孩子事实上并没有被性骚扰,想一想,你们有可能再让他重返现实、相信事实吗?……为了在一场官司中胜诉而不择手段,不惜一切,这决不是公正和执法!

“我抗议!”助理检察长拉伊儿·卢宾叫道。

丹尼尔继续说:“请记住,‘以事实为依据’,这对于本案尤其重要……事实将告诉你们,在孩子们指控的几次所谓性骚扰发生时,雷蒙德·布克根本就不在麦克马丁幼儿园。”警方调查的时间跨度为6年,到案发时,雷蒙德只在麦克马丁工作了两年。丹尼尔举例说,有一个小学生在儿童医院的面谈中没有从照片上认出雷蒙德,因为他上幼儿园的时候,雷蒙德还在大学里念书。但是后来,这个孩子居然在预审时指认雷蒙德为案犯。而另一方面,几位已经离开幼儿园的前任教师们却没有被起诉。“这符合情理吗?……公诉方的几乎所有‘儿童证人’都是靠着国际儿童医院用这种方法‘炮制’出来的。”

接下来,律师简要地介绍了他的委托人:“雷蒙德·布克现年29岁,他于1958年生于霍松市。他也曾经是麦克马丁幼儿园的小朋友,后来长成了一名不错的运动员。雷蒙德会好几项运动,做过几个运动队的教练。他还在卡密诺学院上过两年大学……雷蒙德在家里养了好些宠物,他不是一个会伤害动物的人……他从1981年开始在麦克马丁幼儿园任教,同时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选修一些课……他还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

丹尼尔谈到了秋迪·约翰逊,说她的儿子小马休也许真的被性骚扰过,“但是有证据证明,在指控雷蒙德·布克以前,她先是指控了她的丈夫布任特·约翰逊……秋迪·约翰逊对雷蒙德的另一项指控发生在雷蒙德被捕以后……这符合情理吗?”在当时媒体的报道中,马休·约翰逊被统一化名为“彼得”。

丹尼尔谈到了国际儿童医院,“他们是专家,他们应该拥有专家的执照……但柯伊·迈克法兰只有一张驾驶执照和一张多年前的电焊技工执照……阿斯特里德·黑格尔确实有一个医学博士的头衔,但她却从来没有接受过鉴定性骚扰犯罪的法医学训练。”

最后,丹尼尔·戴维斯指责警方、媒体、国际儿童医院以及前地区检察长罗伯特·菲立波辛“联合制造了这场声势浩大波及全国的司法大混乱”。

公诉方在证人名单上列出的还是预审时出庭的13名儿童证人,但最后走上证人席者的只有9人。尽管他们拒绝解释其余4位小证人未到庭的原因,但两相比较,人们发现,其中有指认好莱坞明星恰克·诺里斯和4位已故修女为案犯的小男孩,以及在闭路电视上大谈狮子和停尸房的“简蒙斯”。同样,对列入名单但未及出庭的120多名成年证人,公诉方亦不作任何评论。除此而外,其1年零3个月的取证过程与预审基本相同,不必赘述。

公诉方听证结束后,法官威廉·邦德尔宣布,依法撤销对两名被告共计100项“性骚扰”指控中的35项。被告方律师马上向法庭提交了《要求降低佩姬·布克的保释金及为雷蒙德·布克设定保释金的动议》。在此之前,雷蒙德是不予保释的。

1988年12月,经过两天的“保释金听证”,邦德尔法官同意将佩姬·布克的保释金降至10万美元,并为雷蒙德·布克设定保释金150万美元。佩姬不日即出狱。布克家典当了全部财产,又在亲友及支持者们的帮助下,总算凑齐了所需款项。雷蒙德在被连续监禁5年之后,于1989年2月得以保释出狱。

被告方听证中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两位专家证人。

迈可·蒙洛尼博士身为南加州大学医学院神经病学教授兼心理医生,他的出庭主要是针对公诉方明星证人、国际儿童医院柯伊·迈克法兰主任长达五周的作证。有记者在后来的报道中写道:“蒙洛尼博士在法庭上对几乎每一个问题的回答都遭到了公诉方的‘抗议’。”

首先是蒙洛尼博士制作的一张表格,关于每次访谈时迈克法兰女士和孩子们各自讲话字数多少的统计,说明孩子们很少有发言的机会。其次是蒙洛尼博士挑出的17次面谈的录像带。威廉·邦德尔法官支持公诉方的抗议,不过,他不予播放这些录像带的理由是,庭审已经拖得太长,法官想加快速度。

蒙洛尼博士说:“这些录像带给我的印象……第一,面谈过程中的绝大部分时间是迈克法兰女士、而不是孩子们在讲话……不错,我指的就是他们说话字数的比率……请不要忘了,这是‘调查性访谈’,这些谈话的目的是从被访谈者那里获取‘自发’的信息,了解他们的经历,他们的记忆……比如,这位小朋友会说些什么?他记住了些什么?谁对他做过些什么?等等。所以,访谈者的任务应该是‘听’,而不是‘讲’……但是在那些录像带上,我们看到,迈克法兰女士摆出的姿态是:‘我准备发表谈话,我准备向你提问。你给我乖乖地坐好了,仔细听着,回答我的问题。’”蒙洛尼博士指出,这种架式是警察审问嫌疑人,而不是“调查性访谈” 。

“第二,从录像带上看,这些小朋友们都有足够的语言能力表达自己,也愿意积极参与谈话。一些孩子一开始有些害羞,但很快就放松了,自如了。”蒙洛尼博士说,他没有看见任何孩子表现出紧张、恐惧等影响他们表达能力的障碍,因而,迈克法兰女士的那些“提醒”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实上,那些‘提醒’只是给予了迈克法兰女士太多的机会去强调她的要求,‘灌输’她的想法,其结果,必然‘污染’了孩子们的记忆,使他们提供的信息变得不是那么‘自发’,因而也就不是那么可靠……

“这种十分明显的‘预先设置’,便是我的第三个结论,即,面谈的话题完全是由迈克法兰女士控制和掌握,而非让孩子们畅所欲言。

“比如那些木偶娃娃,一开始都是穿了衣服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让孩子们自己去玩。如果他们想脱掉娃娃的衣服,没问题,他们可以那样做……实际上呢?我们看到,每次都是迈克法兰女士、或她的助手、动手脱掉娃娃们的衣服……看得出来,有的小朋友对此举表示反感,他们说‘这样不好’,‘不礼貌’,而那些大人们还是不由分说地这样做了……之后,不少孩子对光身子的娃娃根本就不感兴趣,又是大人们强行将谈话‘引导’到关于性器官和性骚扰的话题上……

“换句话说,如若将这种谈话比作一股流水,那么,孩子们的思维和想法就应该是它的流向。访谈者应该做的,是让孩子们尽情地说,自发地说,你自己随波逐流,跟着那淙流水走……在那些国际儿童医院的面谈中,所有的谈话全都是同一种模式。所有谈话的最后落脚点,全都是那些相当直接相当露骨的关于性行为的问题。到这个时候,许多小朋友被动了,犹豫了,语塞了,辞不达意了……我用了‘模式’这个词,是因为除了所有谈话的走向、或流向、全都相同外,连迈克法兰女士每次使用的词句都相同,就仿佛是预先背好了的台词,仿佛是在‘照本宣科’。”

迈可·蒙洛尼博士还说,他一共看了40到50个不同孩子的面谈录像,一开始都是迈克法兰女士和孩子已经坐在了地毯上或小桌子旁。

“这有什么不对吗?”被告律师迪恩·格茨问。

“当然。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比如,孩子从外面推门进来的画面。也就是说,她们不是从面谈的一开始就录像。她们跳过了前面的一段。至于跳过了些什么,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迈可·蒙洛尼博士作证后没几日,媒体报道,原“麦克马丁七人”之一的玛丽·安·杰克逊状告洛杉矶地区警署“非法逮捕和侵犯名誉”一案被撤销,因为州政府及联邦政府均已下文,豁免在此次波及全国的“清查儿童性骚扰犯罪”中的所有举报者、执法者和公诉人,以免冤冤相报,没完没了。

“也以免让政府部门赔了夫人又折兵,既被扯入了丑闻,又必须拿出大宗赔款,”记者们从来都有自己的解释。玛丽·安的案子只是全国被撤诉的若干同类案子之一。

就在邦德尔法官的法庭外,几个熟人模样者正凑在一起谈论此事。其中一记者道:“政府的官员们可以非法逮捕你,任意毁掉你的一切,而你却没有地方说理,没有地方去为自己讨还一个公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位名叫伊琳的女律师答曰:“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法西斯主义……从理论上讲,在一个文明国度,政府应该是一批为提高人民的生活质量而工作的人。可惜,我们没有那样的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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