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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抱着生命过海洋(7)

到青少年中去测问:你心中最为向往也最为恐惧的是什么?回答得最多的是:我将来干什么做人难,首难在安身立命。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小的个人;大世界人太多,这么多的人与人既互相联系又互相排挤。时空莫逆,来路莫测。人生在世,要吃要喝要穿要住要建功立业要养家……千难万难,第一难确实就是如何给自己在这个拥挤的世界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难怪青少年最向往的是它,最怕的也是它——我将来干什么?若将这题目20年前拿来问我,我的回答也一样:我将来干什么?

20年过去,向往已成昨日黄花,恐惧也灰飞烟灭,人生坐标上,我的双脚迂回曲折了那么久那么久终于立定了,我摸索得太久,付出得太多,从懂得发问“我将来干什么”到我“干”

了“什么”,花去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二十年的生命代价教给我一点诀窍,我愿将它诚告现在的青少年朋友,即:读懂一本书,精于一件事。

18岁或许早一些,你差不多已经高中毕业,在人类高容量的知识库里,你算扫了盲。这个时刻,如果你上了大学,很好;没上成,也没关系,因为你已经具备了从各类书架上挑选适合你胃口的某一类专业性的书籍来阅读,也具备了寻师问友的能耐。花上三四年时间,只要真正下功夫,你完全可以把某类专业修学完毕。这时候,你的脚下有了一片坚实的土地。就在你自行修学的同时,你可能已经随机而定地找到了一件谋生的事做,只是你也许不满意,你心中的“将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当然可以对你的现状不满意,完全可以,也应该,因为你还年轻。但你千万别太着急,也不要怨天尤人。你记住你已有一块坚实的土地,因此,你一边随遇而安一边在你拥有的土地上“打井”——你将你已有的知识整理一下,选定其中一本最有代表性的最好的书来学。这回你不是记忆性地学了,是钻研!当你把它完全给“看透”了,你一定会豁然开朗,智慧跃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你甚至可以找出这本书的谬误与纰漏。这时,你在某个学问领域,还具备了讨论、探索、发挥、创造的能力。你可以干点什么了!不必把专家学者看得太神秘,他们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有的青年会说,我不爱读书。

感激

我应当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一个陌生的人驻足停留,感谢你们为一个劳动者抬头观望。

杨冬青

十七岁那年,我告别了美丽的校园。这意味着我将从此踏入社会,从此开始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生活。

同众多的农家孩子一样,第二年一过年,我便跟着我们那儿的一个包工头,外出干起了活。

对于大多数生长在农村的孩子来说,劳动,永远是他们走出校园后的第一堂公共课。一茬又一茬的农民就是这样成长起来,又一步一步走向成熟的。

五月间,我们在河南焦作接下了一座高十层的楼房活儿。

工程进行得还算顺利,七月的最后一天,楼房建成了。可是当我们拆下那些高耸的脚手架时,才发现第十层所有的侧杆都被牢牢地筑死在楼房的墙壁上。那些胳膊一般粗的钢质家伙,在第十层楼的外墙壁上围了整整一圈,足足有一百根!

包工头戴着墨镜朝我走来,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我马上明白我该做些什么了。包工头掏出香烟的时候,我轻声说:“不用了,我上!”事实上我十分清楚,即使他什么也不掏,我也得上。我神色庄严而肃穆,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很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情怀。

的确,即使是脚踏实地去割下那一百来根钢管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现在是悬空作业,艰苦自不必说,而且十分危险,稍有疏漏,就可能丢掉生命。

可是为了生活,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拼一拼了。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一个活着的普通人,都会遇到类似的情况。为了生活,我们随时都在准备着流血;面对危险,有时候我们甚至想都不想就会冲上去,而丝毫顾不得可能出现的后果。从这一点看,一个人能够活在世上,是多么不容易啊!

没有多久,我就被一根绳子吊在空中。可是那是怎样一根绳子啊!拇指粗细,一个结一个结的,也不知是几段绳子接在一起的。而且是一根麻绳!当我举起焊枪——唉,这就是我们最先进的切割工具,这些我都能忍受。可是当包工头在楼顶上喊道“一根焊条,三根侧杆”的时候,我难受地闭上了眼睛。重物不重人,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痛苦的呢?停了一会儿,我睁眼睛,用力瞪着,把泪水逼了回去。

唉,这就是我们的包工头,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精神的人,我们为之感到痛心;可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又无法过多地指责他。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正好符合了他的身份和地位。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还很多,他们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都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他们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超出一个普通人应有的规范。看来,生活中并不是每个人、每件事都能让我们感动的。

我终于又举起焊枪,电火花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眼睛:我没有戴焊帽,工地上没有这玩意儿。

事实上即使有,我也无法用上!我右手拿焊枪,左手拿着托板,托板上还端有抹子和水泥(水泥是用来堵切下钢管后,留在墙壁上的孔洞的)。

七月的太阳烤着我的身体,我根本无法计算自己究竟流了多少汗水。直到后来,我的汗都流干了。

可敬的人们,当你们在某座楼上安家享受生活美好的时候,你可曾想到,有多少人曾为您住的这座楼房洒下过他们辛勤的汗水啊!是的,任何一种生活的幸福,都是无数汗水浇灌的结果。劳动,永远是我们生活的主题,永远是幸福的源泉。

四个多小时过去了,工作终于接近尾声。当我割下最后一根钢管,把最后一刀水泥用尽全身的力气堵住那个孔洞后,我的胳膊再也抬不动了。我目光茫然,也不知望着哪一个方向。恍惚中我突然发现,在我的脚下,说准确点,是在这座楼房旁边的那条大马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黑压压一大片人。他们全都仰着头,那么专心地望着我。泪水一下子涌出我的眼眶。我百感交集,但却说不出一句话,也做不出一个表情,只能任泪水爬满脸颊。

可亲可敬的人们啊!我应当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一个陌生的人驻足停留,感谢你们为一个劳动者抬头观望。你们增添了一个普通人生活的信心,你们维护了一个劳动者应有的尊严。

斗转星移,三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三年来,我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汗水,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可是不管生活怎样艰难,不管命运怎样把我一次又一次推向苦难之门,我却从来没有屈服,没有被困难吓倒。我始终满怀感激地生活着,不论是对父母、亲友,还是对那些陌生的人群,我都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

对于一个心中充满感激之情的人,又有什么能够使他向生活低头呢?

爱心

人与人之间固然有一堵堵墙,但爱心是可以将之洞穿的。

徐岩

那个夜晚,我竟有了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一种疼痛莫名地就进入内心,我感到骨头都裂开了。我手扶在那扇尚有木香的大门上,不得不承认这微小的现实。

我是在黄昏走下火车来到这座有着崇山峻岭的城市的。同在一个省份,却平生第一次踏上这块乡土。这还得感激省局的领导,为我创造了这个采访全省十佳边防警官的机会。令我高兴的是一来顺路看看几位阔别多日的同学,二来也看一看住在这座城市里的我相识了半年多的一位残疾女孩。就是到旅馆的时候,我还在想那女孩夏莲该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即使我知道她的下肢瘫痪了,但在我的印象中夏莲一定是一个很忧郁俊美的姑娘,要不然她不会在那家新潮刊物上写出那么感人的文章,她不仅仅是在与命运抗争,她是在有血有肉地写蓬勃的生命啊!

我在地区局政治处主任的陪同下匆匆地用过了晚餐,便与同伴打了一声招呼,走出了这家靠山的旅馆,信步走到街上。北方的四月是乍暖还寒,茫茫的白雪一望无际地覆盖了远山和牧场。马路两旁树上的枝条仍然在风中咔嚓作响,就像是冰碎裂的声音。我想,我该是冬天的尾声了吧?能使人丧失勇气的冷意正浸满这个季节,也许一些心脸狭窄的人就是这样的季节里产生了绝望吧?但是我漫步在昏黄的街灯下,却是另一番感受,一声给夏莲的问候正在我的步履中成形。

我用了两张钞票打了一辆的士。红色的夏利车在白雪积垢的路面上给人一种火焰般的感受,何况开车的还是一位挺漂亮的女士,我就有了一种初到异地的温暖。车好路熟,仅十几分钟便找到了我手中信封上的地址。我下车问清了夏莲的家,便在一扇用黄榆树做的木门上敲,呼呼的声音在夜色里极响。约半支烟的工夫,门才开了一道缝,露出一位老妇人的脸。老人望了望我,便语声极颤地问:“你找谁?我赶紧答:“大娘,我是夏莲的同学,从外地来,想看看她。”老人便将门打开了,引着我走进院子,一边冲着厢房里喊:小莲,你同学来看你啦!我推开房门,走进那间极小的屋子里,一束橘黄的灯光下正迎过来一位挺好看的二十几岁的姑娘。我立时间便惊呆了:怎么,你是夏莲?那姑娘一边点头一边问:你,你是找我吗?

我极生气地说:夏莲,我是秋梦。你怎么不是残疾人啊?那姑娘一顿,稍许便为我倒了一杯茶水,并为我让座。我注意到她脸上的一丝惊慌一瞬间便不见了。夏莲语声极低地说:“我,我是想……”好半天她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夏莲在这座城市里只有一份替别人卖衣服的工作,每个月只有二百多元钱的收入。她的一位同学是一个小学教师,班上有两个孤儿。夏莲想接济她们一下,但手头上的一点钱除了自己和老母亲的生活费用外,便所剩不多了。于是她想了一个办法,写了那篇文章发表在那家新潮杂志上,将自己说成是一个自强不息的残疾女孩,以求得人们的帮助和关怀。夏莲说到这里,脸便红了。她转过身去从一个小皮箱里拿出十几封信来,里面竟有我给她的两封。她喃喃着说:“没想到,竟真的有你们这样的好人。”

夏莲还告诉我,她已经将连同我寄的在内的二千多元钱给两个孩子存上了,并说存折在她那当老师的同学手上。我望着眼前这个看似还挺单纯的姑娘,缄默了。我想我不该将一件事情弄得太清楚了,留点想象就是自己很宽的一条避开忧烦的退路。

告别夏莲,出来往旅馆走,风更加寒了。夜色下我的心极乱,隐隐地就有了一种疼痛。

第二天一早,我刚刚推开房间的门,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夏莲。她眼睛里有一种愧疚,看着我说:秋哥,我带你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吧;我不忍心拒绝她的这个小小的请求,便和同事打了一声招呼,跟她走了出去。阳光升起来的时候,夏莲的那位同学将两个孩子领到了办公室里。孩子衣着很朴素,眼睛却亮亮的,都很礼貌地喊我叔叔。那和夏莲一样年龄的女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递给我。我迟疑着接过来,打开,果然是二千三百九十元整,人名是两个孩子,是用电脑打字机打上去的,存款时间是两周以前。一时间,我觉得屋子里静极了,我已说不清该说什么了,只觉得血在一点点往上涌。

临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又去看了夏莲,她正站在一家大商场的玻璃柜台里应酬着。夏莲见我走过来的时候,就笑了笑,然后跟她身旁的一个女孩说了几句什么,便迎过来并挽起我的手臂,一边向门外走,一边说:“秋哥,我请你去吃饭!”走出商场大门的时候,我拉她站住,说:“夏莲,没有时间了,我马上就得回省城了。”然后将一张百元的钞票塞到她的手里:“这是我下半年的,替我交给那两个孩子,就不用邮了。另外,你得马上再写一篇文章声明一下。助人是好事,但这种方法不妥,要是追究起来,得负法律责任的,听见没?”夏莲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钞票,眼角便湿了。在我走出很远的时候,她还站在那两扇玻璃门前,阳光正将这严冬的积雪一点点地融化掉。在我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已经看见马路上的水流了。

我想我的窗口里该有一片绿色的春之氤氲了吧?人与人之间固然有一堵堵墙,但爱心是可以将之洞穿的。因为,很热的血流淌在我们心灵最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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