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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纵子成虎,愚昧父亲成帮凶(2)

屋漏偏逢连阴雨,倒霉的事一桩接一桩。几个月后的一天,贾家突然接到电信公司催交手机话费的通知。一头雾水的贾凤军详细询问了情况之后,他这才得知儿子最终还是背着他给何萍买了一个包月240元的CDMA手机。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这个手机已经欠费7000多元,联通公司多次拨通这个手机催交都没有结果,只好按购机时机主登记表上的登记电话打到了贾家。这一次,恼火的不再仅仅是贾凤军,就连儿子贾宏山也噩梦初醒大呼上当。贾宏山几经周折找到何萍之后,与父亲一道将何萍送到了胜利派出所。派出所里,何萍一口答应四天之内还上欠交的手机话费,保证不让电信公司再找贾家的事,并按程序在询问笔录上签了字。离开派出所,贾家父子心想,反正他们已经报了案,何萍也在笔录上签了字,事情也就应该到此打住。没承想,几天之后,电信公司因欠资迟迟未能补交便一纸诉状将贾宏山告上了法庭。贾家父子这才如梦初醒,然而再拨何萍的手机,怎么也拨不通。去何萍的租住房找她,她早已退租去向不明。面对顺义区人民法院的判决,贾家父子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辩,只好将何萍拖欠的手机话费和滞纳金共计7000多元如数交齐。

一盆盆冷水泼来,贾氏父子最终渐渐地清醒过来。在贾宏山与何萍从认识到交往这三年多的时间里,贾宏山上班时每月的工资几乎全部交给了何萍,何萍又先后几次向贾家借钱三万多元,加上这次官司,前前后后总共有八万多元。鸡飞蛋打一场空,贾家,尤其是贾宏山对何萍已经是由爱而恨,由恨而仇。作为父亲,贾凤军似乎更在乎儿子贾宏山,贾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只要贾宏山平平安安,本本分分,不再招来什么麻烦和头疼之事,他也就阿弥陀佛了。

然而,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为了爱情,曾一度与亲生父亲反目成仇,甚至险些搭上父亲的性命,如今又人财两丢,贾宏山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他与何这段变态的孽情又怎么能就此而轻易了结呢?这一次,不管谁放过何萍,他也绝不会放过她,贾宏山在心里已暗下毒誓。除非何萍偿还这几年欠他们家的八万多元。

此后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似乎已经人间蒸发的何萍始终没有露面。贾宏山每次进城,都会经意不经意地到何萍曾经租住过的地方看一眼,然而每一次,他都是无功而返。

2005年年关前后,贾宏山进城办年货。正当他从国泰商场走出来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闪过,没等他回过神来,那个身影便消失在了如潮的人流中。贾宏山越看那人的背影越像是何萍,说时迟那时快,他挤进人流直奔那个背影而去,伸手拍了一下那人的肩头,那个背影扭过身来,正是何萍。

何萍仅仅是一霎那的吃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这是贾宏山怎么也没想到的。在过去与何萍的交往中,尤其是先后几次分分合合的交锋中,贾宏山甚至对这个他心中有些依恋的女人平生几分怯意。这次为了手机话费眼瞅着已经把她送进了派出所,没想到又让她“金蝉脱壳”,更使贾宏山觉得这个比他整整大十岁的女人城府太深,不好对付,他也渐渐地感到仅靠他自己,根本就不是何萍的对手。贾宏山拉着何萍挤出人流走到一个静僻的地方,何萍也并没有躲闪。贾宏山本来想劈头盖脑先痛骂一顿,但望着何萍无风无浪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没能开口。几句话之后,没等贾宏山愣过神来,何萍又主动占了上风,很关切地对贾宏山问长问短,最后甚至把自己新换的手机号码也告诉了贾宏山。贾宏山懵懵懂懂,已经乱了方寸,何萍大方地说了一句“有事打电话”,便又消失在人流之中。

在那之后,贾宏山先后四次找到何萍新租的房子。本来都是为了去讨债,但每次见到何萍,他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对何萍的留恋,旧事没提几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剩下的时间,他就像被何萍牵着鼻子一样云天雾罩地瞎聊一通,甚至还一块上街去吃饭,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找何萍到底是为了什么。每次见了何萍回到家里,贾宏山又前思后想后悔不已,极度的矛盾与难以自已的诱惑使贾宏山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直到最后,他甚至发誓,如果何萍再不还钱,就把她拉出去“办了”。孽缘难了,孽情难了,孽债又如何一个“讨”字了结。到头来,整整一年下来,贾宏山多次找到何萍,非但一分钱也没讨回,相反却又再度数次陷入更深的泥潭,零零碎碎,带何萍逛街购物、吃饭,甚至替何萍垫付房租等等,贾宏山又搭进去了将近一万元。

2006年3月7日早上,贾宏山起床后再次进城去找何萍。从上午十点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半,两个人仍然是不咸不淡地聊着。一谈到还钱,何萍总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贾宏山眼看着今天又要白跑一趟,气得真想一下子扑上去“弄”死何萍,但考虑到毕竟是在小区里不便冒然下手。再者,多少年来他心里一直怵着何萍,“没有撑腰的”,他有些后怕。于是,他想到了父亲贾凤军。他掏出手机就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父亲问他干什么?贾宏山说,你甭管了,把车开过来,到胜利小区门口等我就行了。转过身,贾宏山又对何萍说:“走,我爸一会儿就把车开过来了,我带你出去玩一会儿。”何萍问他去哪儿玩?贾宏山说,随便哪儿玩都行,要不就去怀柔。

也许是有某种预感,也许只是一句戏言,何萍听了淡淡一笑:“我跟你走,就没想活着回来。”说这话时,何萍一边看着贾宏山,一边穿上了外衣:“再稍等一会儿,让我先化个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还没等何萍化完妆,贾宏山便接到了父亲贾凤军的电话,说车已经开过来了。两个人这样就下了楼。

坐进贾家那辆破旧的面包车里,贾凤军问儿子:“干啥去?”

贾宏山答道:“您甭管了,往前开吧。这儿不方便说话。”

父亲贾凤军似乎已经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也没再问去哪便往前开了。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父亲左拐往城外开去。一路上,贾宏山坐在后排继续问何萍还钱的事,两个人越吵越凶,但何萍始终都说没钱。大约开出城外三里多地,贾凤军把车停下,先下了车。

父亲问儿子:“到底干啥去?”有父亲在身边,贾宏山说话似乎也硬气了许多,他对父亲说:“她把咱家毁成这样,骗了我的感情,还骗了咱家的钱,我得管她要回来。”贾凤军转身对车上的何萍说:“别的我就不提了,可那个联通手机的事,你明明在派出所说你四天之内就去交,你咋不交呢?”何萍一言不发。贾凤军接着说:“你知道吗?那可是七八千块呢?手机是你骗我儿子给你买的,可总不能你打电话再让我们家交费,还吃官司,你心怎么这么狠呢?”何萍还是装作没听见低头不语。贾宏山一下子火了:“我告诉你,包括那手机的钱,还有我上班时挣的工资,都让你花了,你必须全部还。”何萍抬起头来:“我没钱,再说那钱你也花了,吃饭的时候你也去了。”

也许是贾凤军感到就这样吵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便阻止了儿子贾宏山。他压低了声音对何萍说:“你说没钱,那好,你说什么时候能给,我再相信你一次。一年之内能不能给?”何萍回答说:“我现在也不上班,没钱。”不知是哪里来的邪劲,贾宏山眼见何萍连他的父亲都不放在眼里,第一次在何萍面前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霸道:“甭说一年,就半年,你说吧,半年你能给多少?”何萍也不肯示弱:“没钱!一分都给不了!”贾凤军见儿子在车上与何萍重新吵了起来,便往前走了几步蹲在路边抽起烟来。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贾宏山下车走到父亲跟前。贾凤军对他说:“跟她好好说,问她到底能还多少钱。”贾宏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她说一分钱都没有。我看实在不行,就把她拉走算了。”贾凤军看了儿子一眼,什么也没说。父子俩在车下又抽了一支烟,贾宏山对父亲说:“一会儿找一壶去加油站打点汽油,要是没壶,就去商店买一个。”贾凤军没有应声,两个人便上车继续往北开。

一个半小时后,车开进了密云县境。在路过一个加油站的时候,贾凤军一声没吭就把车停在了加油站外边。他从座后面取出一个空机油壶独自向加油站走去,几分钟后,提着一壶汽油重新上了车。就在这时,何萍的手机响了。她正想去接,却被贾宏山一把抢过去关掉了。

车上三人,谁也不知道车子最终将开到哪里,走走停停停,吵吵歇歇,直到最后谁也不想再多说一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钟,天也将近傍晚。贾宏山向车外看了看,对父亲说:“别过前面那个桥,往左开下河套。”就这样,面包车离开公路颠簸着向河套深处开去,最后停在一个沙石坑前。

早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的贾宏山手里拿着一块擦车布首先跳下车,他让何萍也下车。等何萍走下车站在他面前时,贾宏山对何萍说:“你到底还不还钱?”何萍说:“我没钱,还不了。”“那你到底想怎么着?”何萍说:“我不想怎么着。”还没等何萍把话说完,贾宏山便一把将何萍扑倒在地,用那块擦车布堵住了何萍的口鼻。何萍“氨了一声,两只胳膊还想挣扎,被赶过来的贾凤军用脚死死地踩篆…

十多分钟后,见何萍没了气息,贾宏山这才撒开了手。贾凤军对儿子说:“拖到那个坑里去。”贾宏山便架着已经窒息的何萍往坑里拖。这时候,他发现坑边竟然还有一个有将近一人高的涵洞,于是就想把何萍架到涵洞里去,可是他一个人怎么也架不进去。贾凤军从坑边走下来,帮着儿子贾宏山将何萍塞进了水泥涵洞。生怕何萍不死,已经丧心病狂的贾宏山又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使劲地砸向何萍的头部。然后,他又翻开何萍身上所有的口袋,将其身上的手机、耳环、手链等财物洗劫一空。就在这时,他的父亲贾凤军已经回到车上提来了那壶汽油,全部浇在了何萍身上:“点着!”贾宏山先把手里的那块擦车布点燃,然后扔进了涵洞里……

由于天黑,贾凤军、贾宏山父子并没有发现那个涵洞是刚刚修建的京承高速公路,还以为是一处废弃的旧涵洞,没等大火熄灭,父子俩便开着面包车在夜色中往顺义家中驶去。第三天,负责承包标段工程的监理人员到工地巡查,没等走近便看到了一具已经被烧焦的女尸。于是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案情最终大白于天下。可悲的是,事发当天是3月7日,可能连何萍自己都已经忘了,那天是她33岁的生日。在车上最后那声被贾宏山抢走关掉的手机铃声,来自她的姐姐对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声生日祝福。

为了避人耳目,案发后第三天,贾宏山便畏罪潜逃。他先到了上海,而后又到了哈尔滨,并且在哈尔滨找到了一份开车的差使。但没干几天,雇佣贾宏山的单位说他的驾驶证不是本地的,得先回北京换证。抱着侥幸心理的贾宏山于2006年4月24日深夜潜回老家顺义。他如何也没想到在他家门口,一张法网已经早已悄悄张开。当夜,他与父亲贾凤军相继落网。

2006年12月18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对这起故意杀人焚尸案进行公开审理。庄严的法庭上,这对罪犯父子还心存幻想,相继翻供,纷纷“揽责争罪”以“舍身保家”,然而在公、检、法机关的凿凿铁证面前,他们又不得不低头认罪伏法:贾宏山犯故意杀人罪被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贾凤军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

一场荒唐的变态恋情与畸形的父爱交织的闹剧终于以罪犯的伏法而谢幕,然而,掩卷而思,又不禁会勾起人们太多的假设和思考,乃至警醒:如果贾凤军不是对儿子娇惯溺爱,而是正确的引导教育,那么年仅19岁涉世未深的贾宏山又怎么会将这变态的恋情维持五年之久?如果贾凤军是一位严慈的父亲,那么贾宏山又怎敢为这场变态的恋情而举刀横在父亲的面前?如果贾凤军给予儿子的不是那畸形的父爱,对儿子贾宏山听之任之,家中苦心积攒的八万多元又怎么会轻易被骗术并不高明的女子骗走,最后不仅人财两空、更是家破人亡?……

养不教,父之过。愿这句已经被传诵几百年的古训从此不再是一句脱口而出的闲言,而是一声叩响心灵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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