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府的大厅里,裁缝正在为李芸梦量着尺寸好订做喜服,尽管李芸梦深知一切不过都是做样子,但是女人爱美的天性,还是让她有这么一刻展露笑颜。
李芸梦拿起几套喜服的款式在身上比划着,每一件都是鲜艳的红,若是穿在她身上便即刻明艳动人,犹如红烛照海棠。
陈仲锡匆匆进了门,看见这一幕,也不由主停了脚步。这一刻,曾经是少时在他脑子里幻想过很多遍,在陈府的后院里,看着芸梦试穿嫁衣。只是现在,他最渴望的是眼前这个人应该是道芝,他留住了曾经的梦,却遗失了现在的人。留着李芸梦,除了为了他的反间计,也只为了某一刻假装着道芝仍然在身边。
“二公子,您回来了。”李芸梦转头看见了身后的陈仲锡,便开心的拿起手里的喜服对他说:“我穿这件好看吗?”
“好看。”陈仲锡笑了笑,其实这一次他确实是真心话,并不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
李芸梦看着他对自己笑,有些娇羞的低头说道:“二公子喜欢这件,我那天就穿这件好了。”
裁缝在一边看着这俩人,想着督军对李小姐果然是情意深深,便来奉承道:“李小姐,哦,不,应该改口叫二太太了,她人这么漂亮,穿什么都特别好看!”
陈仲锡看了一眼这个裁缝,也只是陪着笑了笑,而李芸梦拿起喜服却认真的对裁缝说:“光嘴上讨好可没用,这件衣服你可得花心思做,绣工什么都不能马虎。”
“是,是,是。二太太可以完全放心,我们的衣服向来都在省城里是第一块牌子。”
正在三人说说笑笑时,陈仲锡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三人寻声望去,一个穿着格子大衣,头戴鸭绒礼帽的女子,正拎着行李站在门口。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这个女子走到了李芸梦的旁边,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
然后走到陈仲锡的面前,略带嘲讽的说道:“陈仲锡,你的眼光还是这么差。原来你要跟我离婚,就是为了这么个货色。我看她年纪也不比我小,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她就是你的初恋情人吧?”
换做以前,每次听见江翡楠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他都会和她大吵一架。只是多年不见,他也厌烦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这一次他还能笑着回敬她说:“你猜的很对,她就是我的初恋情人。我当初本来就是要娶她,要不是叔叔为了你们江家那点兵力,我怎么会看得上你了?”
听见这话时,江翡楠眼神间闪过一丝幽怨的神色,只是面上仍然笑着:“我早就说过,这样的包办婚姻真是害死人。明明我们互相都看不上对方,还得死撑着当夫妻。你上次发的电报上的事情,我也考虑清楚了,要不我们就去你书房里详谈吧。”
陈仲锡点了点头,随即便和江翡楠准备去楼上的书房。江翡楠突然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女人,发现她正拿着喜服,面色有些忧愁。江翡楠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虽然陈仲锡口口声声说是他的初恋情人,但她能感受到他们俩之间可没有报纸上说的那般恩爱。
来到了书房,陈仲锡把已经拟好的离婚文件拿给江翡楠看,江翡楠翻了几页之后,就丢回了他的办公桌上。
陈仲锡皱了皱眉头,拿起那份文件说道:“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全部都不满意。”江翡楠抱着胳膊,毫不给情面的回答着。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缺钱。我要的东西,你就如此吝啬吗?”
他们站的很近,双方怒目相对几秒,陈仲锡叹了口气问道:“好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翡楠盯着他的眼镜,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我们以前的老宅子。”
“不行!我可以买一栋新的洋房给你,但那间老宅子,不能给你!”
看着陈仲锡斩钉截铁的否决了,江翡楠有些气恼,但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督军大人,你现在什么都有了,我不过只是要一件老屋,你就这么吝啬吗?”
“我吝啬?叔叔临终前,嘱托过我那件宅子要留着,你明明也知道这件事。要是我一旦给了你,你会回去住吗?你一定会拆掉它,毁掉它,好让我心里不痛快。”
听了陈仲锡这话,江翡楠竟然一时无法反驳,她有想过这样来折磨陈仲锡,拆掉他们的陈府,只是她没有想到在陈仲锡的心里自己确实就是这样一个恶毒无理的女人。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你要是不给我那件宅子,我可不会离婚的,你楼下那位什么初恋情人也只能给你当姨太太了!”
“随便你。”和她僵持太久,陈仲锡点燃了一支烟,走到了窗前,似乎不准备再继续搭理她了。
“哦,我明白了。你真心想娶的那个女人她已经走了吧。”
听到她这话,陈仲锡深深吸了几口烟,江翡楠这个女人他确实一直对付不了,因为她总是能一针见血的看见自己的问题。
“不说话。看来我是猜对了。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只要你肯把老屋给我,我不仅和你离婚,我还帮你劝她回来。怎么样?”
陈仲锡转过身去,一脸惊奇的看着她的提议,若是为了报复,她要那件老屋还能理解,可她竟然提出愿意帮自己找道芝回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那件宅子里有黄金吗?让你非要到手不可。”
“看来你有些心动了。”
“心动?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陈仲锡吐出烟圈,烟云缭绕间却能看见他嘴边的冷笑。
“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真想要那间宅子,那就等到我死了。”
听见他这番话,江翡楠笃定他是在讽刺自己了,便生气的说道:“让我等到你死了,那我要等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啊。”
陈仲锡掐灭了烟头,眼神带里有些让江翡楠捉摸不透的伤感,“也许你不用等太久,会很快了。”说完,他旋即出了书房,只留下江斐楠孤零零的站在书房里。
这一次回来,江翡楠尽管与陈仲锡仍然是争锋不让的,但她方才有些后悔了,因为她强烈的感受到了他可能这些年活的很苦很累,可是她却说不出口一句安慰的话。因为早年就习惯了彼此之间用最尖酸刻薄的话来互相攻击,只是这一次她反而有些累了,但是刺猬如何拔掉身上的刺,没有了那些刺,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