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芝自从跟着陈督军跳了两次舞之后,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出洋相了,便欣然同意了。只是她舞步放得很慢,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幸好孟润祥极有绅士风度的配合着道芝,便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珍妮看着这俩人相处的倒是挺融洽,便扭头对一旁的何云堂说:“我说的没错吧,他俩果然是天生一对,第一次跳舞就这么合拍!”何云堂看着道芝被润祥牵着手在舞池中转来转去,就好似一只微微展翅的蝴蝶,悄悄飞进了他的心头,在他心里掀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一曲完毕,道芝为自己终于敢应邀跳上一支舞而兴奋,正与润祥他们说笑着,却听见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曾小姐的急事原来就是和这个小子跳舞?”
珍妮和何云堂随着声音望去,发现还是刚才那个军官,只是他此时手里正拿着支烟,烟头上一点火星冒出的烟气,正向着他们飘来,呛得珍妮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见道芝没有答话,他又抬手吸了口烟,吐出烟气后,才向道芝走进了一步。“曾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跳舞,不如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转转,保管比这里有趣。”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道芝的手,道芝一脸惊恐的看着他,想甩开他的手,但发现这一次他的力道特别大,自己根本挣脱不出来。
云堂和珍妮一早猜到这个人的身份是督军,必定是来头不小。家里的长辈们早就叮嘱过,这年头这些拿枪杆子吃饭的人最不讲理也最难应付,千万不能和他们硬碰硬的起冲突。他俩正忖度着该如何帮道芝脱身,却听见旁边的润祥开口了:“这位长官,我想道芝小姐有她自己的主意。”道芝看了一眼润祥,没想到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竟然敢在这里和陈督军叫板,她先前真是小瞧他了。
陈仲锡听了这话放下了道芝的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眼睛里却是流露出一些不屑的神情。润祥看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是听进了自己的意见,又接着说了句:“还请您不要强人所难。”润祥刚说完,却见陈仲锡掐灭了手中的烟顺手丢在了地上,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道芝见他一手抓着润祥的衣领,另一只手往腰间摸去,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在摸腰间的配枪,吓得道芝赶紧抓着陈仲锡的胳膊说道:“陈督军,我跟你走,你快放了他吧。”
这突如其来的闹剧让珍妮看傻了眼,但是还有一个人此时却不能再沉默了。“原来您就是陈督军,家父是何寂深,和您算是同乡。不过是一场小误会,还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正在陈仲锡揪着润祥怒目相对的时候,何云堂忍不住出来打圆场了,希望抬出自己的父亲能让他卖个面子。陈仲锡听到何寂深这个名字,倒真的松了手,上下打量了一下何云堂。他心里暗暗想着刚才看到道芝和那个戴眼镜的小子跳舞,自己一时气昏了头,倒没注意后面个子高高的小白脸。原来他是何老板的儿子,年纪轻轻倒还通晓些场面上的人情世故。而这个何老板一向与军中一些大帅交好,便不妨卖他爹一个面子。
“何公子”,他放开了润祥后,径直走到了何云堂的跟前,“我与令尊有过几面之缘,今天的事情何公子既然说是误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愿意卖何公子这个面子,放了这个小子。”陈仲锡一字一顿的说着,语气缓慢却又字字铿锵,像是在传达命令一样。
“那多谢陈督军了。”何云堂笑着答道,尽管这个陈督军时时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但他的态度依然不卑不亢。
陈仲锡临走前还是看了一眼道芝,明明想说什么,但他似乎又把话咽回去了,才转身大步离去。待他走远了,大家才松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珍妮突然开口说道:“我真是第一次碰上像他这样蛮不讲理的人,他们这些军阀头子果然很可怕。”
“我方才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军官,听你们喊他督军,我才吓一跳了!”润祥推了推眼镜,心有余悸的说道。
“什么?我还以为你这小子刚才在英雄救美,原来你是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啊!”何云堂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位挺身而出和督军叫板的同学。
“对啊,他可是督军。你这次得罪他了,等会回家的时候可要小心点,他要是随便派个手下揍你一顿,或是给你一枪,你防不胜防啊!”珍妮故意吓唬着润祥。
“不会吧,这里可是上海,是讲法制的!”润祥嘴里好不服气的嘟囔着,但已经神色大变,连声音也慢慢变小了下来。
“好了好了,珍妮她是故意在捉弄你。陈督军虽然手握重兵,不过好在他的地盘不在这里,既然刚才他已经放话,势必不会再为难你了。”听了何云堂这番话,润祥方才如释重负,缓过神来。
此时大家突然想到了道芝,老实讲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她而起,可是在他们刚才聊得起劲的时候,道芝竟然一言不发了。道芝一看这三个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自己,面有愧色的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撒了谎,这个陈督军先前和我是有些纠葛,没想到给大家添了麻烦。”道芝说完低下了头,咬着自己的嘴唇。
“你说是纠葛,我看明明是他在纠缠你。”珍妮毫不客气的一语点破。“我看到他非要拉你跳舞时就应该猜到了,我在北京听多了这些人强抢民女,娶一堆老婆的事,想不到现在竟然也发生在我身边了。”说到这里,珍妮便愤愤不平了起来。
听着她痛诉这些军阀的恶行,道芝心里又隐隐觉得陈仲锡也没有她口中那么坏,他虽然一直在纠缠自己,倒也不像那种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