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几日,洛家的气氛很是有些不对,族中不少高层都在窃窃私语,暗地里走动的很频繁。
洛豪庸身为洛家家主,手腕超过常人,自然将一切看在眼底。然而精明如他,这一次也没有说什么,似乎是听之任之了。
城主府。
这三个字几乎就是三座大山一样压在整个洛家头顶,上至家主洛豪庸以及几个实权长老,下至最普通的没有半点修为的仆从杂役,都清晰地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危机。
树倒猢狲散,何况以洛家目前的实力而言,还远远称不上是一棵“大树”。对于城主府而言,灭掉一个洛家,跟拔草摘花一样容易,简直可以用不费吹灰之力来形容。
这个节骨眼上,前去搬救兵的洛羽一行人迟迟未归,自然给洛家上下带来了极大的恐慌。
不少族中高层都暗地里面见洛豪庸,言道就算洛羽母子俩真的搬来就了救兵,要知道不夜城远在大漠之中,插手洛城范围内的事务,终究是有些鞭长莫及。
更为棘手的是,莫大小姐可是代表着洛城城主府,言出法随,她的话拥有莫大的威能,不夜城的李家会冒着得罪洛城城主府的压力相助洛家么?
恐怕不见得。
包括洛豪庸自己,都对洛羽此行抱的希望不大,而随着与莫大小姐约定的期限越来越近,原本就不大的希望,终于在洛家上下翘首以盼苦苦等待中消磨得干干净净。
洛羽一行马不停蹄,终于在十日约定的最后一天赶回了洛家。
当洛羽还有李长清回归洛家,他敏锐地发现了周围的不妥,四周的人都来去匆匆,脸上的表情很是木然,不少人都背着大包小包往外走,而后头也不回的远去。
大厦将倾,一派末日来临的景象。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一起面对吧。”
洛天豪和李长清对视一眼,心底都是有些哀叹。
满怀希望而去,两手空空而归,哪里有脸面面对整个家族。
夫妇二人没有阻拦那些离开的族人,沉默的往大堂的方向而去。
洛羽跟在他们身后,两只手紧紧攥住,又不甘地松开,如此反复多次,心底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力。
洛家真的没救了么?
真的要屈身给那个骄横的莫大小姐为奴为仆么?
想到那些强忍泪水决然离去的族人,想到那些行色匆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族人,纵使面对城主府也木然的留下来的一幕,洛羽的胸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呼哧呼哧喘气,一瞬间做了决定,胸膛重新挺直。
“没有人么?”
大堂内,洛豪庸,洛天英,洛天杰,还有三大长老,赫然在座。当洛羽一家踏入大堂的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齐划一的盯了过来,满怀期望的望着他们身后,期待着出现哪怕一道陌生的身影。
一片虚无。
当这四个字从洛豪庸嘴里吐出,仿佛耗尽了这个老人十年的光阴,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的苍老了。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无言。
“洛羽,你知道该怎么办。”
安静的氛围在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后,终于是被一道浑厚的嗓音打破了。
洛天豪神色复杂,望着自己的儿子。
蜕凡七重天已经很强大了,他以为能守护好家族,然而现实给了一记重拳,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强大的存在,还有更强大的势力。
要想守护好珍爱的一切,必须拥有实力。
十多年前如此,十多年后的今天同样如此。
不同的是,当年是妻子苦苦哀求才逃过一劫,今天却是要让儿子作为别人的奴仆来换取家族的生存!
洛天豪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
微微点了点头,洛羽问了一句:“有莫大小姐的消息吗?”
“这几日,她都住在醉仙楼。”
轻轻嗯了一声,洛羽再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
在他离去后片刻,脾气暴躁的大长老忽然一拍桌子,愤愤道:“老夫这张脸算是丢尽了,竟要一个小娃娃去牺牲!”
老人家气得不行,纵横天下多年,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我们都是一帮老混蛋!”
迈出大门的时候,洛羽由衷的感到一阵轻松。
当他真的下定决心了,反而感觉到那个很可怕的约定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别人的奴仆,原本是一件相当耻辱的事情,但想到可以让愁云惨淡的洛家重新焕发出生机,洛羽就由衷的开心。
他步伐坚定,昂首挺胸,为履行与莫大小姐的约定,大步而行。
以至于走得太急太猛,胳膊甩动,下意识地打在了一个中年人的身上。
铿!
人群不算拥挤,但为数也不少,洛羽一心向前浑然没有注意到胳膊的动作,直到七八个人刀剑出鞘一下子围住了他,才唬了一跳,茫然地望着对方。
“没事,没事。”
中年人笑眯眯的,连连摆手,这些人刀剑归鞘,重新分散开了。
洛羽暗暗咋舌,晓得这笑眯眯的中年人来头定然不小,那七八个高手竟然都是他的护卫。
“年轻人很有冲劲嘛,我在这里祝你好运了。”
洛羽茫然一笑,两人萍水相逢,他没有纠缠的意思。目光在这个中年人身上一顿,甚至连后者的相貌都没有看清,便稍稍弯腰行了一礼,道:“谢谢。”
中年人愣愣的看着风风火火走远的洛羽,忍不住的哑然失笑。
他身穿一袭紫袍,双目炯炯有神,立身在那里有一股贵不可言的气质流淌,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彻彻底底的无视了。
“这愣小子真该打,竟然冲撞师傅……”
在他的身侧,一个与洛羽相差不多的少年小声地嘀咕。
闻听此言,那中年人脸色一板,片刻后却又忍不住笑了,道:“你懂什么。这小子愣头愣脑的,却让为师想起了一件旧事。”
“什么事情啊?”
“咳咳,为师当年下定决心向你师娘表白的时候,神情跟这个愣小子简直一模一样,那叫一个破釜沉舟……”
“什么?师傅不是说当年是师娘倒追您的吗?怎么现在……”
“好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办正事要紧。”
中年人大手一挥,打住了弟子的八卦之心,一本正经的朝前而去。
竟是循着洛羽的方向,也往醉仙楼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