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十六年冬,兽族领地莫干普降大雪,连绵三月。广袤的莫干草原被坚硬的寒冰覆盖,食物难以获取,又因兽族春秋时节作战不力,囤粮不足,是尔遍地饥荒,饥亡饿死者不计其数。
同年冬,兽族大举入侵燕国边城禅达,禅达守军不战自溃。禅达城及周边的居民,向燕国内部逃去。也有一部分人逃往与之相邻的宜国,宜国为诸国之首,兵强将勇,镇守函谷关的亦是柱国大将军蒙冲之子蒙青。蒙青守关三年,出战二十四次,未尝一败,声名远播,被宜国皇帝宏乐,加封威远将军。
此时,函谷关城门外,人潮涌动,无数的人流在此汇聚,他们大多衣着脏乱,带着孩子和值钱的家当。避难的人潮没有被放入关中,关闭城门,只开了偏门,容得一辆双骑马车通过。一群穿甲军士,盘查着过往的行人,对于没有关凭的难民,任凭他们哭喊吵闹,却是一个都没有放进去。
楚天在拥挤的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护着娇弱的露露,想着那个去报信的军士约摸该回来了。
露露一只小手扯着楚天的衣角,不让人流分散他们,她没有看城门,没有看难民,她的眼里只有楚天。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像是藏不住什么似的,但是此时却又从她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
楚天有些奇怪,但他很快就把露露灼灼的眼神当作是对自己救命之恩的感激以及少女对英雄的崇拜。他不想理会这些,他只想早点进入关内,去灵空观,找到那该死的女孩,然后与她定亲。
想到要去找一个陌生的女孩,还要与她定亲,楚天不禁对远在海外的师娘有些想法。
“老头子,封印了我的功力把我赶到这大陆来,也就罢了,师娘你还让我去求亲。这不是夫妻合伙欺负我这个孤儿嘛!”楚天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
城门口一阵骚动,一个穿着青袍男子走了过来,官兵看到此人都肃立行礼,甚是恭敬,青色的长衫,干净,修长的身材,挺拔。模样看上去不像个行伍出身的,但那双穿旧的皮靴以及走路的姿势却又表明了这就是一个带兵打仗之人。他就这样走了过来,没有卫兵护卫开道,人群自动让了开来。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剑插入了积雪之中。他明明温文尔雅却又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这种矛盾,让难民识趣地退避开。
他来到楚天面前,一直挺拔的腰弯了,一直微笑的面容严肃了,道:“大帅在城内恭候!”
楚天自然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猜测着少女的身份,楚天有些疑惑。
露露似是看穿楚天所想,低声说道:“很复杂的!”
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楚天以前的生活就很简单,不用想什么复杂的事,拳头解决了一切的烦恼,到后来简单得连拳头都不用动。可他离开了那座岛,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他不得不去思考一些以前不在乎的东西,比如——麻烦。眼前这个少女似乎便是一个大麻烦,楚天还不习惯思考,他的头有些痛,看着依旧抓着自己衣角的少女,他揉了揉眉心,觉得有必要早点摆脱这个麻烦了,尽管她真的很漂亮。
威远将军府邸位于离函谷关城门不足百丈的距离,就算是三人步行,也不过片刻便到了。府门平时没有守卫,传言威远将军说不需要,手下劝说,他大怒,说道:“函谷关的城门便是我的家门。城在则家安,城破则家亡。”自那以后威远府门就剩下一个小斯值守通报。但此时有些斑驳的朱红色的大门前却列着两队卫士,个个虎背熊腰,按刀伫立,突出了一个矮矮胖胖的家伙,他立在门外台阶下。
矮粗的双腿驮着一个圆圆的身材,圆圆的脸庞上面镶嵌着小小如豆的眼睛。他看过来,可能是眼睛太小的缘故,楚天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或者他本就不曾有什么情绪。
楚天知道这应该就是蒙青了,虽然与他想象中相差很大,但他就觉得这人就是蒙青。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人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像你认为的那个人,但你一见到他却会立马认出他就是。这可以归为自己的直觉,也可以归为别人的气场。但不论是什么至少楚天猜对了。
“大帅,游姑娘带到了!”青袍人对着胖子躬身道。
这是一废话,到没到,大家一看便知,但废话却是有用的,总比一群人站在这沉默不语要好。
蒙青还是先开了口,道:“好久不见!”
“青哥哥,好久不见。”露露微微露出笑脸说道。
蒙青听到青哥哥这个称呼,一身的肥肉颤抖了几下,但随即便被他压制了下去。微微弯下腰,伸手指向府内说:“请!”
威远府不大,绕过照壁是一个小的练武场,再往前就是大厅。厅上方是主座,下方有两排桌椅。露露坐在左手边第一个,蒙青也就没坐主座,坐在了右手第一个,与露露相对。
梨花木的椅子有点小,他一坐下去,一身肥肉被挤得从缝隙中突了出来,样子很搞笑。但周围没有人笑,反而场面有点冷。
因为没人说话,两边凭空生出了一种对峙的气氛,蒙青身后是几位副将,除了领二人进城的那个青袍人一脸云淡风轻外,另外几个都是板着一幅脸,看向露露的目光中隐隐透着杀意。而露露身后则是楚天,楚天看向对面更是包含怨气,对面那几个混蛋居然不请自己坐下,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这女孩的随从。
露露低着头不说话,蒙青也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他才发现了自己的怠慢,有些无奈的声音从他两片肥肥的唇间传出,道:“住几日?还是立马走?”
露露双手搓着手间的衣带,她有些紧张,她性子柔弱,面对千军万马她会紧张,面对万人之上的皇帝她也会紧张。但现在她却更加紧张,因为在乎所以紧张,她抬起头,旋即又低了下去,轻轻说道:“马上走。”
蒙青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来,努力地从椅子中拔了出来,走出了大厅……
二人的对话极其简单而且场面诡异,草草两句便结束了,甚至让楚天觉得大家都没有坐下的必要,这个自然是楚天乐意见到的,他可是还有求亲大事的,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
清了清嗓子,楚天对着露露说道:“那个,你已经安全了,那我就走了!”
本以为对方会挽留自己的,楚天甚至准备好了接下来的说辞。没想到,露露听了只是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这让楚天有些尴尬,这个娇小可爱貌美如花的少女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说话。楚天摸了摸腰间,拔出来插在那里的泣雪剑,递向露露,道:“给你!好歹可以防防身。”
露露接过,俏脸上掺杂着些许娇羞,小心地把泣雪剑插在了自己的腰间,柔弱的腰肢上斜插着一把短剑,没有平添一丝英气,反而衬托出俏皮的味道,露出甜美的笑容说道:“九,记住是九。”
楚天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九?,是什么玩意?”,这女孩据说是什么梦师能预言,想必这个九有什么深意吧。不过他也懒得再问,求亲那个破事搞得他有点心神不宁,还是要早点解决,了自己的心事。要是让影儿那丫头知道自己去向别人求亲,还不杀了过来。楚天都开始有点佩服师娘的胆子了。
摆了摆手,楚天走了出去。
露露站在厅里,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情有点失落,也有一点期待,默默念道:“原来我的相公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