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瑞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听得袁世凯也有些行动，生出想打一场的冲动。但沉默片刻，还是叹气道：“问题是现在全国上下不能一心对外啊。南方革命党动作频频，谋求分裂之心不死。西南滇黔粤桂之藩镇名为臣服，实同割据。”
袁世凯瞥了段祺瑞一眼，话里有话道：“别的不说，就是咱们政府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看似祥和统一，其实也不过是勉励维持罢了。内部不安，何以攘外！”
袁世凯语重心长道：“现在与日本以武力相见，若胜，自然万事皆顺。若败？芝泉你想想，咱们若是败了，还有何威望维系国家统一之局？”
这回段祺瑞不说话了，他主张强硬姿态对付日本其实只是一种表态，最后打与不打的决定权其实还在大总统袁世凯手里。他更多的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见供袁世凯参考。
其实段祺瑞如何不知国内局势。中国的政治版图看起来是在袁世凯的强力整合之下抱成一团，可事实绝非如此。
随着北洋集团的膨胀，北洋这个巨大的集团也处在分化之中，早也不是小站至辛亥年间的铁板一块。
原本团结一心的北洋团体早已分裂成大大小小无数种派系。以袁克定杨度为首的帝制派；，以梁启超、汤化龙为首的进步党；以张勋为首的清室复辟派；以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人；还有以自己和冯国璋为首的派系……
这些派系力量虽然时有龃龉，但总的来说，袁世凯仍能以“天下共主”之态，控制全局。当然这只是在和平的环境之下才能维持住的局面。一旦中国遭受外来势力的侵犯，这样一个不团结的内部，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到时候外患未平，内患就能搞垮中国了。
另外其实对于和日本动用武力，其实段祺瑞本人也并不看好，他是陆军部总长，对于军队最为了解，此时军队根本就没有做好与日本开战的准备，弹药武器都不够一场战役的需要，真要是打，八成还是输的可能大一些。
袁世凯和段祺瑞两人沿着湖边行走，这时袁世凯也不提日本人的事了，而是试探的问段祺瑞道：“芝泉，近日不少人对陆军部的做派很看不惯，都说徐树铮那小子盛气凌人，我看是不是给他挪个地方？”
段祺瑞猛的站住了，瞪着袁世凯看了半天，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好哇，原来还以为你是和我商量对付日本的事，其实打的是这个主意。”
段祺瑞性格刚烈，又急又冲，脾气一上来连考虑都没考虑，气呼呼的道：“可以，大总统是一国之主，想撤谁都行，我这个陆军总长连小徐子的那个次长也一起撤了吧。”说完，转身就走。
望着段祺瑞的背影，袁世凯气得直哆嗦。自己想法设法补救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这个段芝泉竟然这么不识时务。但袁世凯还是强咽下这口气，段祺瑞在目前还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为他的强硬做派，从不遮遮掩掩，在关键时候，很能起作用。
段祺瑞怒气冲冲的回家，立刻叫人把徐树铮叫来，两人见面段祺瑞将今天袁世凯准备撤掉徐树铮的事说了。徐树铮当即告诉他：“大总统这是要削权啊！”
段祺瑞气道：“飞鸟尽，良弓藏。大总统既然嫌弃我，大不了就不干了！”
徐树铮皱着眉头道：“何至于此，大总统就是想削权也没那么容易。总长真要是辞职，大总统靠谁来压制南方各省督军？”
段祺瑞哼哼两声，虽然还是气呼呼的，可被徐树铮一番劝慰，气也小了不少。段问：“对了，对于胶奥你是怎么看的？”
徐树铮说：“大总统心意已决，打是打不起来。估计日本强占胶奥已是定局。”
段祺瑞一拍桌子道：“不甘心啊！日德交战，我辈军人却只能袖手旁观，不能保家卫国，这与当年日俄之战有何异？诚为我辈之羞。”
徐树铮叹道：“埋首十年再与东洋相见罢！”
两人相谈许久，最后徐树铮在段祺瑞家里用了晚餐之后才告辞。冯乐现在等同于徐树铮的贴身侍卫，自然随行护驾。两人同座一车，一路上见徐树铮闷闷不乐，气氛凝重，也不敢多言。
车开了一会儿，徐树铮突然问冯乐：“冯乐，如果中国要和日本开战，你认为谁能赢？”
冯乐好奇的看了徐树铮一眼，不知道徐树铮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心里思索一下，突然想起一战时期日本向德国宣战却占领青岛的事来。于是试探的问：“次长说的是不是日本要打青岛了？”
徐树铮一愣，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冯乐当然不能说我就是知道，因为我是穿越者，在历史书里看的。他笑着道：“这不明摆着的吗。日本是英国的盟友。英国现在和德国宣战，日本不管是作为盟友的义务还是为了自身的利益，都要向德国宣战。德国占着青岛，日本不打青岛打哪？”
徐树铮道：“是啊，这不是明摆着吗？聪明人一眼就能看穿的东西。”
徐树铮来了兴致，追问道：“那你说要是中国和日本开张，谁能赢？”
冯乐当然知道一战时期日本进攻德属青岛的过程，也知道中国在这里只扮演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但还是就事论事的道：“八成够呛，战争打的就是实力。日本可以生产枪炮战舰，中国连子弹都得买外国的。真打起来，日本用战舰把沿海港口一封，咱们连买子弹都买不到。军队没有枪支弹药，拿什么和日本拼？再说现在日本和英国是盟友，等于加入了协约国一方，咱们真和日本打起来，那协约国是什么态度也得考虑。”
冯乐冷静的分析让徐树铮有些惊讶，他一直拿冯乐当成个武功不错的武夫，没想到冯乐还对国际局势这么了解，有这样的眼光可就不能算一般的武夫了。
不过徐次长没有多想，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你说的对。拿什么与日本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