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驰骋无疑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可纵马杀敌就未必美好了。横向切入敌人攻击线,想要凿穿并不容易,谁知道在你前冲的时候侧面有没有谁头脑一热飞身扑向你?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佩剑不需要刻意挥砍就能收割足够的生命,剑锋在马速的带动下划开皮肤简直易如反掌,就算是简单的链甲也无法阻挡锋利的剑刃。
李昂带着骑兵队连续两次凿穿敌人的攻击线,使得敌人的指挥官不得不暂时收拢队伍停止攻击。
被敌人进攻冲散了的迁徙者士兵们在老兵的督促下,重新集结了起来,不过这次轻易的败退让他们失去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在这被动的情况下想要以不足两百人队伍对抗近三百敌人并不乐观。
作为临时指挥的恰克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以他最初的想法是尽量借助壕沟和车架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为骑兵反击制造机会,最好能在骑兵突击中击垮或击溃对方的指挥体系,从而建立战场上的优势。可现在恰克的构想已经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对不起,恰克我又擅自出击了。”就在恰克极力思考对策的时候,李昂带着骑兵们从战线上撤了出来。
“不,大人。您对战机的把握其实比我更准确,刚刚如果不是你带领骑兵队果断出击,恐怕我们步兵的损失会更大。”恰克并没有抱怨李昂的擅自出击,毕竟李昂的出击为新兵重新列阵争取了足够的时间,而且将几近崩溃的士气从新提振起来。
哈兰特看到李昂亲自出击才免除了新兵们溃败的危机,一脸愧疚的走上前来,“大人,我愧对了您的信任,您让我简化出适合新兵的攻击动作,可我却没考虑到战斗的实际情况,竟然只传授了他们一些正面对阵的攻击手段……”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我一样没有觉得你传授的攻击技巧有什么问题。显然在我们心里根本没把这三百敌人当作对手,因为我们有更远大的目标!”李昂并没有责怪满脸愧疚的哈兰特,算起来这不是哈兰特一个人的失误。毕竟哈兰特教授新兵们的技巧更适合两军对垒中的正面攻防,而面对居高临下的情况长杆武器显然要好过佩剑这类短兵器,另外新兵配侍卫的指挥协同方面也没有进行固顶的合练。
“大人……”,哈兰特听了李昂的劝慰,心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只能走上前亲吻了李昂的鞋尖,再次表示效忠。
李昂发现新兵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跃跃欲试的憧憬,取而代之的是种浓浓的戒备,就连他这个根本没上过两次战场的新手也知道让这样的状态保持下去,不用敌人发起猛烈的攻击,新兵们就会自己崩盘。于是李昂学起了他记忆中一些画面里的事。“同袍们,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愤怒,你们从不是懦夫,今天却败的莫名其妙,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只是忘了你们要保护的东西,那些只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环顾一下四周,站在你们身边的都是你们熟悉的面孔,这些人中甚至有些是你们的父辈,是你们的兄弟,是你们的子侄,你们在这里不是为了我一个人在战斗,你们守护的是属于你们自己的希望。我曾许诺给你们土地,而你们想要和自己的父母、妻子得到属于你们的土地,就要为保护这片土地的努力。我不知道这几百年来你们为什么一直不停的迁徙,我想你们自己知道。我尊重你们的信仰,但我只有一个人不足以对抗你们的敌人,那么你们打算为你们自己做什么?!”
“……”,迁徙者新兵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虔诚、他们谦卑、他们忍让,其实这不一定都是他们自愿的。
看了一眼沉默的人群,李昂继续着自己的演讲:“如果别人不愿意给予,你不争说明你宽容;如果别人不愿意相助,你不夺说明你仁慈;那么如果别人不愿让你活着,你不反抗说明你愚蠢!十天前,那些魔鬼用刀剑屠戮着你们的亲人,你们没有武器,四散而逃,别人只会同情,而今天,又是那些魔鬼又要屠杀你们的亲人,你们手里拿着武器,却依然选择了逃跑,别人会说什么?!”
“懦夫……”
“胆小鬼……”
新兵们显然认真听了李昂的话,一些人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不,不是懦夫,不是胆小鬼,是帮凶!是那些屠杀你们族人的帮凶!你们回头看看,那片帐篷里住着的就是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当你们放弃抵抗的时候,你们就等于把他们拱手送给了那些魔鬼。难道你们还不是帮凶吗?!”
“不——,我们不是!”李昂的话刺痛了新兵们的心,他们怒吼着想要去与敌人拼命。
“好,我相信你们!因为我从你们的眼中看到了蓬勃的斗志!那么是否愿意跟从我一起杀敌!”本来李昂站在马镫上,可当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纵身跳下战马,单手举着长剑叫喊着:“谁愿意跟从我!”
“我!”
“还有我!”
一声声的呼应从新兵中响起,李昂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高喊着:“跟我冲!”说罢,他便转身冲向了构成围墙的车架。
本来还在听李昂演讲的恰克赶紧伸手去拉李昂,他可不想让李昂这样冲入敌阵。不过恰克伸出的手却反被李昂拉住,只听李昂说:“我带人冲锋,你带领骑兵选择时机出击,不要顾忌我!”
“可……”,还没等恰克再说什么,松开他手的李昂已经融入了冲锋的人潮找不到踪迹了。“唉……”无奈的恰克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回身去组织骑兵。“李昂大人命令骑兵暂时归我指挥择机出击!”
“什么?!”只有十几个行动慢了骑兵被恰克拦住了弃马步战的举动,其他人早就随着人流冲向了敌人。
“杀呀!”
敌人指挥没有想到李昂他们会这么快发起反冲锋,按照常识以低打高,人手又处于劣势根本是不可行的。然而当他看向李昂的这群新兵的时候,他竟发现这群新兵眼中竟然闪着比狂信徒还要灼热的执拗。他不由得骂了一句:“妈的,谁能告诉我,对面怎么会有这么多狂热药剂!”
仓促应战的敌人,也发现了新兵们的难缠,竟然不计伤亡的和他们打起了消耗战。
一个新兵被敌人的剑刺中了身体,竟然猛的向前一窜任剑尖刺透身体,只是用自己的双手掐住敌人的脖子,张口就咬对方的鼻子。这个被掐住脖子的敌人完全没有想到对手会用这种手段反击,一下子慌了手脚,甚至忘了用手去掰掐在脖子上的手,没几下子就满脸是血的昏死过去。另一个被砍翻在地的新兵,仍然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佩剑去砍敌人的脚踝,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敌人固然人数众多,可是面对一群“疯子”的时候也畏惧了。哪怕他们拥有再多的优势,当对手抱着一命换一命的打法来死拼的时候,本就不坚定的军心动摇了,当第一个敌人转身逃走,就有第二个敌人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然后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敌人崩溃了,崩溃来的意外,也来的情理之中。只有活着才能享受荣誉,死了连抚恤金都会被克扣的时代,有多少人会这样前赴后继的慷慨赴死?
一直冲在最前面的李昂身上已经带了十几处创口,可是仍在前进,他的侍卫和新兵们跟在他的身后为他抵挡着来自侧面的攻击,一往无前的李昂此刻就像一个嗜血的修罗,鲜血和干涸的血迹斑驳的散在黑色盔甲上,显得李昂仿佛是来自虚空的异兽,盔甲上的火焰纹饰犹如妖异的巨龙扭动着不时喷出灼热的龙息把阻挡李昂的敌人瞬间气化。
从敌人开始出现动摇的时候,骑兵们就已经上马准备出击了;当第一个逃兵出现的时候,骑兵们抽出了佩剑;当敌人开始出现第十个逃兵的时候,恰克一声令下,十余人的骑兵开始了收割之旅。
一个逃兵使劲跳向了右侧,堪堪躲过了恰克的佩剑,但还没等他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就被另一名骑兵的战马撞到在地,当第三名骑兵的马蹄踏碎他胸骨的时候,他才明白明年的今日注定是他的忌日。
蹄声隆隆,如急促的鼓点敲击大地,战马嘶鸣,如催命的号角响彻天际,在战争面前个人的生命如同草芥,即便是刚刚还在庆祝胜利的战士转瞬就成了别人铁蹄下的碎肉。
仓皇逃窜的敌人根本无暇分辨身后的追杀者有多少,在他们的心里只祈祷着比昔日的同伴跑的快上一秒,因为这样倒下的可能就不是他,而是他的同伴。
被近卫保护着的敌军首领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仍不能相信逃命是他唯一的选择,他曾是那么骄傲,他曾是整个家族希望的寄托,可是此刻逃跑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马蹄声就像催命符一样时刻不离他左右,被家族精选出来近卫正用生命为他延续着生存的希望。“不,我不会这么死去,我会回来报仇的!”怨恨的喊出自己的誓言,他终于找到了一匹可以代步的马匹,哪怕那是一匹驮马也好过他徒步亡命。